“许师傅这脸是怎么了?”
“诶呦!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许贵满肚子的苦水就要往外倒。
不料周智清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去,他重重地咳嗽起来,吓得许贵心里一哆嗦。
他伸手摸了摸伤处,悻悻道:“嗐,没事……不小心摔地上了。”
杭鹭声收回视线,好奇地走向比试案台,负手将其上摆放的物品一一看过。
许贵陪着笑想跟过去,却被洛平不动声色地“驱赶”至一边。
太阳慢行逼近南方。
已至巳时,杭鹭声抬起头,正好与踏出屋门的周河弥目光相撞。
周河弥浅笑起来,远远朝他屈膝施礼。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唯余几声私语。
杭鹭声也微微躬身,点头致意。
周河弥缓缓走下台阶,与许贵一同站在案台的两侧。
“诸位赏光,河弥荣幸之至。今日,周氏雕漆坊要做一项大变动,以许贵师傅为首的几位工匠和学徒自愿从周氏雕漆分出去,另立家门。”
她拿出提前拟好的契约,向众人展示,“河弥不才,想在许师傅离去前讨教一二,故而设下斗技之约。若许师傅夺魁,河弥承诺将库房中一应材料赠予,助许师傅解燃眉之急;若我侥幸取胜,许师傅需得在新店开市一年之间,为我周氏雕漆宣声扬名。”
围观的人不论识字与否,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凑上前去看契约内容。
曾定制过雕漆的几位大户坐在台案的一侧,不禁暗叹周河弥初出牛犊。
周河弥将契约交给师兄,在比试台案前坐下来。
周智清朗声道:“斗技总计六日,分试三项,‘剔红’、‘剔彩’、‘剔犀’各两日。结果由诸位一同裁决!”
比试台上的两位已经开始动刀。
一些人前来只是为了看热闹,对雕漆并无了解。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嘀咕:
“许师傅虽然不及老周师傅,可到底也是资历深厚的手艺人了。没想到弥丫头胆子这么大,敢跟许师傅叫板,输了不得哭鼻子啊。”
“谁知道呢?人家的爹可是数一数二的名匠,我看那手法挺流畅,不一定比老许差。”
“这玩意儿都是给富贵人家玩的,咱也看不懂呢。”
“有什么看不懂的,谁雕得好看就算谁厉害呗!”
杭鹭声的目光始终不离周河弥。
一双素手在漆器上刻、起、勾、点,轻巧如翻飞的蝴蝶。
然而在场人中,真正能窥见她精湛技艺的却只有寥寥几个。
他出声唤周智清,“本官觉得这门手艺甚是有趣,奈何却不通内里奥妙。不若周公子为本官介绍介绍,也省得大家观看时无趣。”
周智清暗中鄙夷,皱眉道:“既然杭大人不懂,我便献丑讲解一二!”
洛平看出了端倪,附耳到杭鹭声身边,“大人,这家伙对您不敬!我看见他对您露白眼了。当初还是您把他从大狱里捞出来的,他竟一点感恩戴德之意都没有,真是个白眼狼!”
“随他。”杭鹭声正襟危坐,视线不曾偏移半分,“你机灵些,这种场面最容易混入可疑之人,若有异动,立即通知府兵捉拿!”
洛平向杭鹭声传递了一个“胸有成竹”的眼神,转而看向周智清。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剜了周智清一个大白眼。
周智清面向另一侧,并未察觉。
“现在二位所做的‘剔红’,即雕红漆也,是雕漆中最为常用的工艺之一。一件精美的剔红漆器,需得令髹漆层次薄厚均一,朱漆色泽明暗得宜,刻法粗细有度。”
杭鹭声微微叹息。
周智清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
众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绝非是为了上课。便好比本应请来个戏班子,他却找了一个教书先生。
“雕漆以雕刻见长,制作之繁复需多位匠人配合,历时一年乃至两年之久方能完成。其中便包括画制纹样、调配生漆、制胎、髹漆、雕刻、打磨推光等工序。除画师、漆匠、工匠外,雕刻匠人可以说是漆器之核心……”
好在“学生”们不够老实,大片昏昏欲睡的人中总能找个几个调皮捣蛋的。
“我说那上面的花鸟鱼虫那么真呢,合着不是你们自己画的啊!”
“把名家的画往上一印,我觉得我也能雕个八九不离十,哈哈。”
“你要不要脸,刻刀能拿得稳吗?”
“我可听说,老周师傅是个样样通,什么画画、刷漆、雕刻好像都是自己来的呦。”
周智清脑门一灵光,大声道:“师妹周河弥技承师父,各项工艺皆有涉猎。现在所做的百草长青纹样便是自己执笔作画!”
许贵门下的弟子亦不甘示弱,吹捧一波接一波。
观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