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大伙儿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街上,找不着回家的路,大家要扶他回家,他还让大家帮忙找他的银票……可哪儿来的银票?就算有,也被风吹远了。”
龙笙一时不知作何言语。他昨日花一百两问了个故事,并不知百两在人间何等分量。而今想来,一个市井小民,天降横财,如何能保持平常心,不起半点儿贪婪?是他害了那个伙计。
如此一来,这桩事他更要管。至少得把眼睛还给那个伙计,了却这桩因果。
只是赌坊这条线索却是断了。龙笙的思路没错,可他来的太晚。罗刹鸟在落羽镇盘踞二十载,赌徒的眼珠子早就被它吃完了。现下要上哪儿去找它呢?
老人又道:“小公子,老朽先不跟你聊了,老朽还等着去领杜家的救济粮,再晚该被领完啦。”
“是最早被妖怪害的那个杜家?”杜家这个词出现率太高,龙笙跟老人同行,继续打听,“我瞧老人家衣冠整洁,精神矍铄,不似要靠救济度日的样子。”
“正是那个杜家,当年新婚之日,被啄了眼睛的杜公子和李小姐,如今已成了杜老爷和杜夫人。”老人感激道,“杜夫人可是个大善人呐。李家与杜家家财万贯,他们没了眼睛,也还有婢仆伺候,不愁吃穿。可咱们普通人家不一样,没了眼睛,就没了谋生本领,所以才说是要命啊。杜夫人心善,深知盲眼之人不易,设立了慈善堂,每隔半月,为镇中盲眼之人发放米粮。实不相瞒,老朽这救济粮,是替我那不成气的儿子领的。”
老人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我那儿子年轻时好赌,败光家财,怎么说都不听劝,借钱也还要去赌。后来他被啄了眼睛,盲了双目,终于不能再赌。老朽想着瞎了也好,瞎了也好,可见他终日在家中因自己是废人郁郁寡欢,老朽心里看着也不是滋味。”
当父母的,哪有忍心看孩子受苦的。
他今日见了龙笙,就想起自己儿子年少时的样子,不曾染上赌瘾时,也是个耳聪目明、孝顺爹娘的好孩子,这才忍不住多嘴,奉劝龙笙远离赌钱,莫要误入歧途。
龙笙道:“老人家,我陪您一起去吧。”
他也想见见那些镇上的盲眼之人,还有那位杜夫人。
龙笙寻找赌坊的事无功而返,凤箫这边也毫无进展。
他要寻找姑获鸟,就得先找到镇上有婴儿的人家。可也不是每户人家都心大到让妖怪帮自己养孩子,多数父母还是不愿意骨肉分离。镇上有个会抢孩子的妖怪在,大家都把孩子藏得严严实实,连婴儿衣物都不在外面晾晒,他哪儿知道哪户人家有孩子?
总不能挨家挨户敲开门,直接问“你们家有没有新生儿”吧?
若真这么做,凤箫觉得自己就会被当成抢孩子的妖怪给抓起来。
凤箫一筹莫展,心里正烦,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一个人,本想道歉,抬头见是龙笙,话到嘴边立刻转了个弯,大声道:“你没长眼睛啊?”
和这死蛇妖互怼习惯了,就没办法好好说话。
龙笙:“我建议你道个歉。”
凤箫笑了,他才不会给这个死蛇妖道歉,龙笙没有避开他,就是龙笙有问题。
凤箫正要说什么,龙笙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往身后看。
凤箫看到身后排着一条长队,队伍最前头的人正在领米粮。
那些人都……没有眼睛。
他们是瞎子,可不是聋子。凤箫刚才声音不算小,他们都听到了,一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用空旷的眼窟窿对着凤箫,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凤箫:“……”
凤箫急中生智,提高声音:“我也没长眼睛,不知道撞到你哪儿了,兄台你没事吧?”
瞎子们都缓缓把头转了回去。
龙笙:“噗。”
龙笙及时捂住嘴巴,眼睛却仍弯成月牙,止不住的笑意从眼眸中溢出来。
他说:“小山鸡,你要笑死我。”
龙笙笑得弯下腰,看得凤箫很想打他:“笑你个头啊!你的事办好了吗?有没有问到赌坊在哪儿?”
两人早上分开前说好要分工合作,如今会合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汇报进度。
龙笙好半天才止住笑,正色道:“没有。赌徒们的眼珠子早就被罗刹鸟吃完了。你呢?找到有新生儿的人家了么?”
“也没有。”凤箫烦闷道,“谁会嚷嚷自家有个婴儿啊,我又不能去人家家里找。”
“说起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凤箫好奇地看着那边排起的长队。
“领救济粮。”龙笙说,“这些都是被罗刹鸟啄去眼睛的人,我们昨晚提到的那位新娘李小姐——也就是现在的杜夫人,每半月都会在这慈善堂救济盲人。”
凤箫瞥他:“赌坊没找到,消息倒探听到不少。”
“这位夫人可真是心善,她那样的好人,不该有此横祸。”凤箫对那位女子很是同情,他看了眼长长的队伍,感到心惊,“镇上的盲人……竟然这么多。”
大概是盲人平日里都待在家中不出门的缘故,他们昨天并没有在街上看见瞎子,至多就遇见一个当铺掌柜。今日杜家发放米粮,盲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聚在一起,才惊觉数量如此庞大。
镇上的盲人绝不止这些,有的是由亲人来代领,例如那位老人。这些亲自来领救济的盲人,大多已无亲无故,杜家做了十几年慈善,慈善堂这条路他们看不见也已走熟悉了。
此时队伍正轮到一个中年瞎子领大米,他用手掂了掂米袋,出口就是质问的语气:“怎么感觉分量比以前少了?”
杜家施米的仆人为难道:“盲眼之人越来越多,杜家再大的家底,米也不够分呐,只是稍微减轻每袋大米二两分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