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铮从记事起即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严格到略显残酷的训练都是为了将来能保护主人。
他曾努力想像过自己的主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个两岁的婴孩。
被分派到楚岩汐身边时,霍铮刚满十五岁。
这时的楚岩汐除了身体略显虚弱以外,与普通的懵懂小孩无甚区别,他爱哭爱闹。
一只落在花朵上的蝴蝶能惹他着迷欢笑,亦会为一只摔破的玩具大哭。
他很淘气,总想着到处乱跑,中午也不肯睡觉,在隶属母亲的寄云阁里横冲直撞,即使这处宫殿不算大,但他总是玩到疲惫得无力返回。
每每这时,他都仰着头扯着霍铮的裤腿要他抱,几乎每次返回寝殿的路上,他都在霍铮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
霍铮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在这个好似冷宫般的高墙里默默度过。
他有时会感觉困在这里对不起自己精修十来年的武艺,是不是应当考虑打点一下当权的太监,将自己调去一个能展示才能亦可以带来光明前程的位置?
从小被卖身大内侍卫局,他一直坚信只要吃得苦中苦就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但是慢慢地他也明白了,许多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办到。
机遇、命运、时间,无论哪一项,都是缺一不可的元素。
楚岩汐的母亲姓华,原本只是宫中最低品的听宣,生了楚岩汐之后才升至贵人,不过宣封仪式由太监代劳,她并未因此得到觐见皇帝的机会,这反让她舒了一口气。
华贵人生性平淡,对宫中是非能躲即躲,即使遇到不公也不争。
她不太出门,通常只在内院同楚岩汐逗乐,或者在后堂听经念佛。
对于她来讲,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她很感谢上苍赐给她一位这样可爱的儿子。
她不希望楚岩汐太有出息,亦不希望他有野心,所有的皇子从自会走路时就要送去宗学听训以明大义,她以楚岩汐体弱为借口,奏请由她亲自教导识字及礼仪,以免他来去劳顿而疲累生病。
而楚岩汐的身体确实很不好,只要略受点风寒即会发热生病,宫中太医成为出入寄云阁最勤的人物,甚至有太医断言这位小皇子活不到成年。
此时太子已立,诸多皇子皆已成人,个个崭露头角,体弱多病的楚岩汐的存在并未受到皇帝太多的重视,华贵人的请求获得批准。
太监宣旨的那天,她开心地在寄云阁中独自饮酒,抱着楚岩汐翩翩起舞。
如果可能,她愿意时时刻刻陪在他的身边。
她每日都要念经诵文,祈祷儿子的身体能强壮一点,祝福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无须多聪明,资质平庸到不被皇族兄弟嫉妒,将来领个小小的封地离得京都远远地去生活,脱离这个樊笼,不要接触与权势有关的任何纷争。
但是她在佛前最诚心的祈祷也无法更改天命。
霍铮在寄云阁里有时无的佛音中逐渐想通,发现这种平静无争的生活并没什么不好,朝九晚五的轮班侍卫,不能听的不听,不可看的不看,不准想的不想。
心中一旦宁静,这里衣食无忧的生活就似天堂。
他安心乐意地做着小皇子的随从,认真陪着楚岩汐玩闹,再不去想调职的事情。
楚岩汐不爱讲话像极了其母,但脾气却完全相反,自小就差,更不愿意听人施教。
而华贵人也无所谓他能学多少东西,他不愿意的时候就任他尽兴玩耍。
在这位宠溺儿子的贵人眼中,他还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不急在这一两年。
这样安稳又快乐的日子就似落水飘花,难以挽留,眨眼四年逝去。
一切的改变源自于一场宫廷纷争,那段时候宫中人人自危,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远在皇宫偏僻一角的寄云阁并未受太多的影响,那是唯一一个还可以听见笑声的地方。
霍铮从其他侍卫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他并不担心,以为这些事情与寄云阁、与楚岩汐一点关系都没有,也确实,这件事本就与他们没有关系。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居然不知道很多事情有无关系,根本不在于事件的本身,而在于某些人的想法。
事件平息没有多久的一天下午,确切地说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下午,无风,蝉鸣声声。
楚岩汐躲在花园一棵大树的浓荫下垂钓,他很没有耐心,钓竿才放下去没多久就要拉出来看一看有没有小鱼上钩。
霍铮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不远处有位宫女等在凉亭的阴凉处随侍,站得太久天气又太热,她脸上满是汗但眼睛已经闭上,脑袋一垂一点地好似已睡着。
霍铮很佩服这种可以站着睡觉的人,他也挺想学,但总是学不来。
忽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有些惊天动地。
霍铮反应敏捷地抽剑闪挡在楚岩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