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散又轻佻,说不出是被逗乐了还是单纯的嘲讽。
公子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墨镜,看不清具体模样,手里捏着个银制的打火机在转,时不时抛到半空再接住,装逼效果拉满。
我一直在等它掉下来。
掉地上。
掉地上。
可惜没掉。
我悻悻收回眼神。
等这一行人出去后,办公室里瞬间沸腾的议论声,偶尔夹杂着几句酸话。
“草,这叉装得要上天了吧,带着保镖来?他怎么不顺便让保镖检查一下咱大楼玻璃是不是防弹的啊哈哈哈!”
“诶诶,刚刚那副总长什么样你看清了没?”
“看清了,巨他妈帅,我跟你说就这品质的,夜色会所都没——唔唔”旁边那同事立刻捂她嘴,笑骂道:“不要命啦,这话都敢说!”
这一切的喧嚣都与我无关。
我死死盯着眼前的对话框,生怕这个倒霉甲方再出什么幺蛾子。什么五彩斑斓的红已经是过去式了,人家现在要的是能闻见花香的颜色,能听见海哭的声音,能感受到梦破碎的悲伤。
这是我修改的第七稿,要是再不成我明天就吊死在他门口去。
夜色将倾。
踩点下班是我风雨无阻坚持了快一年的好习惯,今天被迫中断。
拦下我的是行政的一个妹子。
“是这样的,段总初来乍到,姚经理给他安排了一个接风宴,谁知道段总说这太没意思了,不如改成全公司一起团建好了。但因为人太多,只能分部门来。正好,你们部门排在周二,也就是明天晚上,地点在mass酒吧。这是手环,请收好。”
过于离谱的一段话。
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他是钱多烧得慌吗?
我朝着行政妹子真诚发问,对方笑而不语,并没有接话。
许是这话过于冒昧,我换了个问题,“就算是团建那也没有去夜店的道理啊,你们部门呢,你们也去这里吗?”
妹子沉默两秒,沉痛摇头,“不,我们部门排到的是游乐园。”
我:“……”
我脑子里浮现出几个身材圆滚滚的经理陪着一群小年轻坐过山车在半空中滋哇乱叫的场面。
活像一串长了脚的汤圆。
妹子幽幽道:“知足吧,隔壁销售组抽到的是去养老院送温暖。”
懂了,大少爷这是体验生活来了。
但这不影响我拒绝参加这种无意义的活动。
新调任的副总、夜店,团建。
听着就像事故高发地。
我断然拒绝。
“米娅,真不好意思,我对这次的团建非常期待,但明晚我已经给我的狗预约了绝育手术,你知道的,这是孩子的狗生大事,我真的不能不陪着它。扫了段总的兴致,实在是太遗憾了。”
我虚伪地捂嘴悲泣。
哦,你问我的狗,云养的狗就不能算我的狗了吗?
真令人寒心。
“段总说谁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没关系,段总不会记住我这个小人物的。”我深谙摸鱼之道。
领导说的话,领导画的饼,和男人的甜言蜜语一个道理,听听就算了。
“是嘛?”
带着些许鼻音的一声轻哼,男人悦耳且慵懒的嗓音在傍晚空荡的茶水间回响了两遍。
我和米娅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看见了抱着手臂斜斜靠在茶水间门口的高瘦青年,那副架在他鼻梁上的金色墨镜此刻微微下滑,底下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漫不经心扫过来一眼。
听到了我大放厥词的全过程。
我:……
大晚上戴墨镜,真是死了也要装逼。
我控制住自己的脑子,这是现在该想的东西吗?
多说多错。
我决定装哑巴。
绝对不让他产生半点“这个女人真特别”的霸总想法。
见我装死,段总轻笑一声,说是笑,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愉快的讯号,他迈着步子走到我和米娅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随着对方的靠近,在本就狭小的茶水间里,我能清晰闻到一股馥郁的香,雪松、混杂着香柠檬的柔和香调,能轻易让人联想到旷野遥远的风。
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挑起我的胸牌。
段总轻飘飘看我一眼,唇瓣开合,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来,“设计部,谢闻莺。”
他的语调是那种慢悠悠的轻描淡写,微微上扬的尾音,仿佛天生含笑,听着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暧昧。
他拍了拍我的肩,留下一句裹挟着香气和冷淡的
“记住你了。”
这和判我死缓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