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包了辆车,司机今天把他们送到云雾山脚下,明天再去接回。
城区依旧拥堵,驶出二环,道路终于通畅起来,窗外的色调也变得丰富,路旁草木芃芃,油菜花还有几簇未调谢,稻田刚插上幼苗,排得整整齐齐的,底下的水田泛着亮光,青绿和鹅黄交错,宛如一幅春意阑珊的画卷。
郑好把车窗开了道小缝,清爽的风卷进车厢,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还夹杂着淡淡的牛粪味。
郑好闭上眼,深深嗅闻。
嗯,春天就是这个味道,真上头。
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用手指捋顺,在头顶上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扭头问韩澈:“咱们在山上露营,怎么解决吃饭洗漱的问题?”
韩澈靠在椅背上,双腿敞开,胳膊枕在脑后,淡定地说:“放心,营地有厨房和洗手间,就跟国外的房车营地一样,你只需要付租金就行。”
听到房车,郑好眼睛倏地亮了,兴致勃勃地问:“房车多少钱能买一辆?需要什么驾驶证啊?”
“现在价格都降下来了,最便宜的也就十多万吧,小型房车C1的证就行,如果是大型房车,就要A1或者B1的驾照。”韩澈淡淡地瞥她一眼,“怎么,你有兴趣啊?”
郑好脸上洋溢着憧憬:“有啊,我的梦想之一,就是开着房车浪迹天涯。”
韩澈觉得她过于天真了,“流浪跟旅游是两码事。要是游山玩水,我还能陪陪你。要是流浪就算了。”
“不是旅游,也不是流浪。”郑好认真地说,“是旅行,背上包说走就走,随心而游,无羁无绊,我想过那样的生活。”
韩澈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等最初的新鲜劲儿过了,你就会发现,自由的代价是孤单。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呢?”
郑好转头望向窗外,淡淡地说:“至少一年吧。等一年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换种活法。”
两旁的行道树不断地后退,云飘得很快,太阳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阳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渴望。小时候几次离家出走,走得最远的一次,是独自走到郊外,从天亮走到天黑,越走越害怕,越怕越不敢停下,但是她已经忘了回家的路。
终于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巨大建筑,她坐在门口嚎啕大哭,最后被下班的女工发现并报了警,才送回了家。
她跟韩澈聊起这件事,韩澈听完,若有所思地说:“我小时候也幻想过离家出走。”
“然后呢?”
“没有然后。”韩澈耸耸肩,笑容惆怅,“我一直循规蹈矩,有这种想法已经算很叛逆了。”
郑好同情地唏嘘一声,继续追忆往事。
上了大学后,终于有了完整的寒暑假可以自由支配,她用摆地摊赚来的钱去了好多地方,先是在国内穷游,然后是一些物美价廉的东南亚国家,最后去了梦想已久的英国,一路省吃俭用,抠抠搜搜,终于把预算控制在两万以内。
印象最深的是在伦敦的那几天,她为了省下餐饮费,买了些菜回民宿做饭,结果油烟味太大引发了火警,饭还没做完,消防车已经到楼下了。幸好那个华人房东通情达理,才没有扣她的押金。
韩澈钦佩她的勇气,但是不太认同她的价值观:“旅游就是图个开心,这么辛苦,还不如多攒点钱再去。”
“旅游的花销是没有上限的,要攒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郑好颇有哲理地总结道,“穷人也有旅行的权利,也可以享受穷游的快乐啊。”
前排的司机默默听着两人的聊天,很应景地切了首歌,沧桑的男声伴随着悠扬的旋律,在风中飘荡——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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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的车程很快结束,郑好和韩澈提着行李下了车,在山脚下的小饭馆吃了顿简餐,又在路边买了两根登山杖。
进入云雾山景区后,他们先是坐大巴车沿着盘山路弯弯绕绕了半个多小时,抵达半山腰的停车场,然后乘坐缆车沿着山脊向上。
全透明的轿厢外是连绵起伏的青山,脚底下是青翠茂密的树林。郑好心情激动,一刻也坐不住,一会儿起身眺望远方,一会儿坐下让韩澈拍照。小小的轿厢也随之摇摇晃晃,像小船儿游荡在碧波之中。
轿厢是全封闭的,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两人。
韩澈目光沉静地看着郑好。
她坐在他对面,正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抱怨道:“我的脸有这么胖吗?会不会拍啊?手机举高点才会显脸小。唉,这张好丑啊……”
“郑好。”韩澈突然喊她的名字。
郑好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手机,随口问道:“怎么了?”
“你觉得我,呃……”韩澈迟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