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站着。”
“是。”思安连忙退到了旁边。她记得王槐此人表面看着像个文士,实则却残暴嗜杀,找到沈柏岭后,他就要下令屠城,而上一世,是她站出来阻止了这场隰川城内数万百姓的浩劫,也是因这事,她得了隰川大族朱家的青眼,并在两年后随朱老爷去了长安,认识了卫渊。
“报!”一个骑兵从大街尽头奔来,将手里提着的还在滴血的脑袋高高举起,“禀报将军,城内叛军皆已杀尽,隰州刺史头颅在此!”
王槐仔细辨认了一下,而后大笑一声:“好,是他!找跟杆子,将这厮的脑袋挂到城门上!”
“是!”那骑兵响亮地应了一声,又飞奔而去。
“报!”刚刚出去的那几骑也回来了,“将军,沈刺史找到了。”
接着,一身狼狈的沈柏岭走到王槐马前抱拳道谢,王槐对他也不见得有多少客气,随意说了两句,也让靠边站了。
“传我的令!”一个传令兵立刻走到马前听令。
思安心中一紧,只听王槐继续道:“隰州城上下冥顽不灵、罪大恶极,三日内,将士们尽可屠其民、尽可掠其财、尽可焚其屋,以慰攻城半月之劳!”
那传令兵闻言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应答。思安绞紧手,期望这一世事情会有些不一样,能有人先站出来劝阻王槐,她望向另一边的沈柏岭,只见他满脸踌躇。
“怎么?没听清楚?!”王槐厉声又道。
“听清楚了,将军,小的这就去传令!”那传令兵不敢再犹豫,调转马头准备往城内去。
“且慢!”终究还是不忍那数万百姓的性命呐,大不了得罪朱家吧,后面的事一样不会发生——这样想着,思安已走到了王槐马前,低头行礼道,“将军,叛齐的是隰州刺史和他手下兵士,城内百姓是无辜的,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无辜?”王槐冷笑,“隰川城内叛军不过数千人,如何能守这么久?城墙之上杀我无数将士的,正是你口中的百姓,你敢说他们无辜?”
思安:“禀将军,这些百姓并非自愿,都是被隰州刺史胁迫上的城楼,此事我和沈刺史亲眼所见。”
“王将军,”沈柏岭这时终于也战战兢兢站出来,“谢思安所言确是事实,那日我们进城后,亲眼见叛军用刀剑胁迫百姓啊!”
王槐:“胁迫也罢,自愿也罢,这些人都该杀,否则无以立我军威,无以慰我攻城半月以来死去袍泽的在天之灵!”
“将军,即便如此,凡上了城墙的人也早已和叛军一起被杀尽了,如今城内所剩多不过老弱妇孺,”思安顿了顿,记得上辈子她说这些话时紧张地后背全是汗,“杀他们只怕难以立军威,反落个残暴不仁之名,于将军亦是有害无利,还请三思!”
王槐狭长的眼睛又眯起来,阴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向她:“本将军诛杀叛军竟被你这无知小儿污蔑为残暴不仁,沈柏岭,你和你这幕僚究竟是真心归降,还是另有目的、要乱我军心?来人,将这二人带下去,严加审问!”
“误会!将军......”
"王将军,"思安打断了沈柏岭急切的解释,“属下早就听闻卫大将军所率乃仁义之师,将军这么做就不怕卫将军怪罪吗?”
“竟敢拿大将军来压我,”王槐冷哼一声,“你以为......”
"还是说,”两个士兵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她,思安用更加响亮清澈的声音打断他,“将军觉得坏的是卫大将军的威名,于王将军自己无关呢?各位,你们难道也是这么想的吗?"
“还敢大放厥词!”王槐怒喝。
可他刚话音刚落,身边的一个低阶将领便轻声道:“将军,末将觉得沈刺史和这幕僚说得也不无道理。”
“还请将军三思。”其他两个校尉也立刻小心附和。
思安见这情形,心中一哂,和上辈子一模一样。这王槐之所以要屠城抢掠,一是因隰川城死守到底的姿态早就激起了他内心的嗜杀之欲,二是为了收拢人心,他手下这些士兵发泄愤恨、掠夺财物后,记的自然是他的好,而不是治军极严的主帅卫渊,但这屠城的恶名到了史书上,却多半还会记到主帅卫渊身上。如今她这么当众一说,就等于把王槐心底的算计明晃晃亮了出来,王槐也好,他身边的将官也好,都不好装下去了。
果然,王槐愤恨地扫了她一眼后,憋着一肚子气重新下令道:“传令,清扫战场,查点府库!”
仍是没禁止抢掠。不过受点抢掠总比没命好,思安叹息一声,被那两个士兵架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她和沈柏岭便被放了出来,毕竟他们是主动献城归降的,之后又劝降了慈州,王槐只敢关他们一夜,否则传出去,以后就没人敢来降了。
“哎呀,小谢啊,”出了大牢,沈柏岭就悄声说道,“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呀!”
思安侧身对他一揖:“抱歉,连累刺史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