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始终忘不了他回到家的那天,斜照的夕阳,门前迎接他的人穿着黄色的衣袍,伸着双手想要拥抱他,就像小时候读书玩耍回家,哥哥迎接自己的样子。
“哥哥,我回来了。”可是姬发走到近前才发现,眼前那个他以为是哥哥的人,却是一个女子,她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两片樱唇因为激动而微微张开。两人对望了许久,她眼中的神色慢慢黯淡了下来,缓缓地说:“公子发,你回家了。”
“你是季姜妹妹!”姬发离家时,季姜还是个小孩子,八年未见,他险些不敢相认。姬发看到了季姜,心中一下子有了回家的真实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姬发回到西岐之后,众人都是异常欢喜的。可是姬发回家后不久,季姜就发现了异常。她搬回侯府之后,与姬发的住处挨得很近,每到深夜,她都能听到姬发的住处听到他走动的声音,起初她只当是姬发换了住处,难以安枕,便没有在意。可是一连十几日皆是如此,季姜甚是奇怪,便深夜前去看望,见到了姬发一人在院中射箭。季姜看了看天上,月光皎洁明亮,可是夜色朦胧,姬发此时还在射箭,只让季姜觉得异常诡异。
姬发是个非常警觉的人,季姜脚步很轻,可是听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立刻箭头一转,对向了来人。季姜也不害怕,只是看着他,姬发见来人也不害怕,定睛看了看,见来人是季姜,便放下了弓箭:“季姜妹妹,你怎么来了?”
季姜走上前去,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弓箭,替他放到一边:“我来看看你为什么半夜还在射箭。”
“我不敢睡。”姬发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垂下了脑袋,“季姜妹妹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睡着就要做梦,梦见哥哥,梦见殷郊,梦见的都是死去的人,都是噩梦,我不敢,不敢睡着。”
季姜心中一动,她在宗庙祭祀招魂许久,却始终不能梦见伯邑考,而姬发却连连噩梦,不得安枕。她只觉得心中苦涩,对姬发道:“那些故人是想你了,你哥哥爱你至深,才能频频梦见。”季姜为姬发整理好弄乱的兵刃,带他回屋里休息,姬发看到了季姜,心中安定了许多。他重新躺了下来,季姜便坐在他的床榻边,陪着他入睡,姬发抬眼看着季姜,月光从她的背后照了下来,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季姜妹妹你知道吗,哥哥一定是非常爱你的,我在你身边,就好像在哥哥身边那样安心。”
季姜笑了笑:“可是我从未梦见过他。”她低下头看着姬发,“等到万事安定,希望能将大公子遗骨带回西岐才好。”
季姜说罢,姬发并没有接话,两人之间一阵诡异地沉默。
过了良久,姬发才缓缓道:“哥哥,哥哥的遗骨回不来了。殷寿,殷寿对他用了醢刑。”
季姜一时失神,许久才明白姬发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姬发见季姜久久不语,担心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季姜妹妹,你别害怕。”
“你疼不疼,没有人在你身边,你怕不怕?”
季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姬发一愣,半晌才明白她说的是哥哥。姬发自觉说错了话,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季姜,几次想开口也只能作罢,只是听着她从轻声啜泣,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得知姬发每日被噩梦困扰,季姜便停了宗庙里所有招魂的祭祀,可是却作用甚小。如若季姜不在身边,姬发甚至无法入睡,他只觉得季姜是哥哥的化身,对她无比地依赖。季姜在府中休养了数月,便要搬回栖凤台居住,姬发不愿她离开,也不忍心见她孤独,硬是跟着她一同搬去了栖凤台。
栖凤台数月没有住人,虽然已经提前打扫了,但是仍然显得十分冷清。“这里偏远又冷清,若是你不喜欢了,随时都可以回去。”季姜很怕委屈了姬发,她与姬发虽然多年未见,但是想到伯邑考对他的爱护,加上幼年时的情谊,便对他十分珍视,尽量事事让他顺心。
姬发只感觉在栖凤台上格外地安心,哪里会想着离开。他看到了季姜的六弦琴,很是好奇,季姜见他看着琴,便走了过去,轻抚琴弦,一声琶音,姬发这才发现,栖凤台外面徘徊着一只凤鸟。
“怎么就这一只,怪孤独的。”
“本来是有两只的,另外一只也不知去了哪。”季姜说得非常平淡,“公子,你过来看看。”
姬发跟着季姜走到了外面,这才见到栖凤台外面有一片很大的露台,放眼望去,西岐城内城外尽收眼底。两人便坐在露台上,直到红轮西坠,玉兔东升。姬发抬眼望去,此处视野极好,天空澄澈,繁星密布,姬发多年在外,只觉得此刻异常平静,盯着天空出神,问季姜道:“季姜妹妹,你说人去世之后回去哪里呢?”
“可能会变成星星吧。”季姜出神地看着天空,露台对着南面,季姜站了起来转过身子,指着北面天空最亮的一颗星星道:“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这颗星星了吗?”
姬发转头,见季姜指得正是北极星,也是自己行军常看的定位星辰,他点了点头,季姜笑了笑:“可能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