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在翠娘的房里来来往往,等后半夜,等天将要亮之前的一个时辰,那时人们睡得最熟。
翠娘抱着包袱坐在门后,从屋顶的破洞处看天色。
她一时想哭,终于要解脱了,离开这里,和莘竹去更远的地方,裴家、衍天宗、无尽海……从她遇见莘竹那天起,世界全然对她敞开,邀请她去更广阔的天地。
时间到了。
莘竹背着包袱,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出院子,向着山洞走去。
莘竹的院子偏僻,在村庄边缘,边上只有马婶子一户人家。
翠娘看了看,马婶子家一片安静,马婶子前些年守了寡,带着儿子辛苦生活,日子并不容易。
虽然偶尔说话难听,但几年前翠娘终于拥有了一份自己的田地时,是马婶子将自家的借给了翠娘收拾荒地。
翠娘走到她家院门前,从篱笆处将借来的柴刀塞了进去,马婶子篱笆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用石头垒着稳固,翠娘这一放,却将柴刀放到了石头上,半点声响吓的翠娘动也不敢动。
她满头冷汗,似乎看见马婶子那半开的窗扇边闪过黑影。
翠娘心道糟糕,恐怕走了不了了,身体却僵直在篱笆外,动也动不了。
马婶子一旦出声警示,村里的人肯定不会让她离开,翠娘的手脚都在不自觉发抖。
黑影沉默的站在窗前同翠娘对视,半晌,黑影转身,消失在窗前。
翠娘这才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软手软脚的跪地磕了个头,向着远处的山洞奔去。
莘竹远远看见翠娘的身影,两人一汇合就立马向着山的另一边走去,翻过这座山、在翻过另一座山,或者到了山的那边换地方走,她们相互扶持着,总能离开这里的。
村庄中一片安静,院子里闪出一个黑影,将柴刀拾起,看着翠娘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莘竹身体好了许多,只是经脉中没有灵力,和普通人也没有区别。
两人手牵着手在山林中穿梭,一路小跑,迎着朝阳忍不住欢笑。
莘竹想,只要离开这里,恢复实力,到时候再去找他算账,有的是时间,她会一个个为其他人复仇。
翠娘想,只要离开这里,天大地大,和莘竹一起四处游玩,潇潇洒洒自由的过完一生。
但这些愿望最后都没有实现。
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莘竹的脚步,阳光依旧灿烂,莘竹却觉得身上发冷,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翠娘站在屏障外面,惊慌失措。
莘竹始终无法踏出那一步,有阵法困住了她。
莘竹脸色惨白,她们试了许多地方,还是没法出去。
“你走吧。”莘竹冷声,抽回手,“你去找衍天宗的弟子来。”莘竹好像很冷静,“我先藏起来,你去找人来救我。”
翠娘不愿意离开。
她不知道衍天宗、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衍天宗的弟子,但她知道一件事,困住莘竹的屏障面积不大,距离村子并不太远,村民人多,不管莘竹藏在哪里,只要在这附近,他们都能将她找出来。
这是翠娘多年逃跑的经验。
村民们肯定已经发现她逃跑了。
如果现在翠娘走了,她的确是离开了,她走出了噩梦,她好好活着,但莘竹却走进了她的噩梦。
翠娘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莘竹终于明白了那人的用意。
他不杀她,是为了让别人来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是夜,莘竹和翠娘走遍了村子周围,那屏障始终困着莘竹,让她没法出去。
村民们白日里散落着寻找翠娘,两人担心被发现,思虑一番,还是觉得幽深分叉多的山洞最为安全,在傍晚时分重新回去了山洞中。
他们所处的山洞洞口隐蔽,并且位于洞穴深处的一条岔口,难以寻找。
在山洞中休息了三五天,村民们好似松懈了下来,翠娘趁着夜色偷摸出去摘果子,却没想到村民们举着火把向山这边来了。
翠娘拢住衣摆的手一松,果子落了满地。
她慌忙向洞口处逃去,村民们手里都举着燃烧的火把,火苗在风里窜高再窜高,沾着泥巴的草鞋踩碎翠娘丢下的果子,酸涩的气味冒出,很快又被火把燃烧的味道取代。
火把极旺,在黑夜的林中连成一条,谩骂声和嘶吼声传来,这火光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越靠越近。
翠娘和莘竹躲在山洞中,手忙脚乱的寻找着武器——干柴、破瓦罐。
她们除了彼此什么也没有。
村民人多势众,跑出去并不是明智的办法,本以为这偏僻隐蔽的山洞不会被发现,那些人却直直向着这边来了。
马婶子低头走在最前面,拨开草丛,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山洞。
“里面,就在里面。”她鼻青脸肿,手指着洞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