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迫于右相淫威,孙卓霖还低头认了,咬牙道:“右相客气了,祖父……右相所言非虚。”
不管是右相凶名在外,还是据他和这位小丞相片刻的接触来看,顺着她说!顺着她说,对他、对祖父、对肖将军都好。
至少以右相碾压肖将军的武力,居然揍了人半天没有伤及要害,就冲这一点……他也要顺着这位小丞相说。
一旁的鼻青脸肿的肖将军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孙卓霖,昆山关隘出了名谦逊公子,嘴中无一句虚言,竟为了戚无良扯谎。
肖猛嘴被戚无良用麻布堵住了,说不出话,便呜呜地要去撞孙卓霖,戚无良伸脚一绊,肖猛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孙卓霖眼角一抽,纵然眼前这位小丞相与传闻中多有不同,但小心眼这件事倒是分毫不差,甚至比传言还要严重几分。
孙老将军一把年纪怎会看不出孙儿的“迫于淫威”和肖猛的“有苦难言”,戚无良毕竟是陛下爱臣,他又了解肖猛的性子,定然是肯定口无遮拦地得罪了这位右相。
孙老将军也是个能屈能伸、知进退的人,当即要躬身抱拳给戚无良道歉,“手下将领多有无礼,还望右相……”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面前飘过一阵风,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好俊的轻功!
戚无良已站至城墙边,目光幽深地盯着远方敌营阵前,手掐在城砖上,差点生生掰碎手中砖石。
“……海涵!右相右相,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阵前的人是什么时候绑上去的?”
戚无良眼睛都快红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公主殿下被敌军用铁链侮辱性地绑于两军阵前,头颅低垂,手腕和脚腕不自然地扭曲着,一看就是被人折断了四肢,满身鲜血,胸前遍布鞭刑烙铁痕迹,而且高高的刑架下、司徒纯的脚腕上还拴着半人高的铜球,死死拖拽着他的脚腕,一方面这东西是刑罚的一种,另一方面蛮人应该是知道他力大无穷,用来限制他行动的……
孙老将军顺着戚无良所指的方向看去,微微拧眉,“今日卯时,说来也奇怪,蛮族将人绑于阵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对其用刑。”
戚无良深吸一口气,“因为乌善尔知道就算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去救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旁边的那个刑架上绑的便是孙氏的大公子,昆山关隘的天策将军,您的亲孙儿——孙兴瀚。”
话音落,孙卓霖和孙哲岩先红了眼,那是他们的大哥。
孙哲岩年纪小,沉不住气,抹着眼泪悲愤道:“大哥是为了掩护我撤退才被蛮人生擒的,都怪我不好,要是当时我能再跑快点……”
“哲岩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当主帅的决策失误。”孙老将军面容肃穆,声音沉稳,却掩盖不住眼中的愧疚与悲伤,“但右相,不管城外是谁,哪怕是我的亲孙儿,我现在都不能开城门救人,如今的昆山关隘在援军赶到之前只能死守,城中的兵力和粮草都支撑不住我们再有任何冒险举动。敌军挟人质以迫,正是为了逼我等打开城门,他们才有可乘之机。我等身后还有整个大梁的百姓,此乃国门,我等将士便是以命镇守,也决不能让蛮族踏过国门一步。”
戚无良回眸,深深看了孙老将军,“本相知道。”
孙老将军对上戚无良眼神,不由一愣,因为他看得出戚无良说得不像假话,那眼中的深意……竟让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戚无良会感同身受?
孙老将军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公子,浑身都透着娇贵,仕途之路通顺着天妒人怨,有天子偏爱、群臣捧护,她能知道什么?
家国,百姓。
将士,责任。
这些重于泰山的东西,这样的年轻人能懂什么?
孙老将军犹豫了一下,才道:“敢问右相,城外那人是谁?”
戚无良:“梁帝十二子,司徒纯。”
孙老将军哑了一瞬,随后态度坚决地沉声道:“亦不可。”
戚无良笑了一声,还真是一个个的,排着队来和她说不可,“孙老将军在想什么?本相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