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病了,大概是惊吓过度,又兼自小到大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李恩义将这事告诉了三角脸等人。
三角脸一看,急得不行。李恩义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不是担心小珍的病,而是担心她砸手里了,亏了银子。
“我早就说这小孩长着一脸短命相,不能收,看吧,死咱这了,多晦气。”又转过身让大鼻子出去打听打听可有人家要收尸体配冥婚什么的,贱卖了。
李恩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下,说:“当尸体卖了多不划算啊,不如让我试试看能不能医好她。”
络腮胡子满脸的不信:“你这小孩才几岁,别胡说八道了,你要会看病,那医馆的郎中都没活路了。”
大鼻子:“请郎中不行,多费钱啊!这年头谁生得起病啊!”
李恩义:“家里曾行过医,耳濡目染,会一点药理。反正都是一死,要不让我一试,万一活了呢?”
三角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大鼻子嘴快:“你这小子上次不是还说你家是开馆子的,所以自小耳濡目染习得一身厨艺?”
李恩义面不改色:“祖父是游医,一辈子清贫,后来我爹说什么都不肯承了衣钵,这才开了饭馆。家里也是靠开饭馆赚了钱,日子才好起来的,谁知又遭了土匪,一家子都没了。”
络腮胡子:“你这小孩心怪冷的啊,说起家里人死了也不见你多难过,一点良心都没。”
李恩义叹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有了干爹和两位叔叔,又有了亲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人总要活,多想无益。”
络腮胡子赞赏道:“小子说得对!从今后你跟着我们干,有我们肉吃就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李恩义的心微微咯噔了下,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又说:“只要几枚铜板,我去抓点药,要能活过来就是她的造化,活不过来就算了。”
三角脸乐了:“还真将自己当大夫了。”随即数出十个铜板给他,“你要真有这本事,将来少不了你好处。”
李恩义答应一声,快活的出了门。
大鼻子犹豫着是否要追上去。络腮胡子双臂抱胸道:“这小子当那个小妞是他亲妹妹,他不会跑的。”
三角脸仿佛看透一切般的冷笑道:“小子看着面相柔软,实则是个狠心肠。不过干咱们这行的,要是个多情人反而麻烦。心狠好,心狠才能干大买卖,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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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脸害怕小珍过了病气给其他孩子,直接扔到了栓牛的屋棚。又见有痣一直捂着肚子,也是一副要死不得活的样子,怀疑他跟小珍一样,迟早也是个死,也将他赶去了牛棚,任有痣怎么辩解都没用。
有痣之前笑话小珍要死了。被打死了他看笑话,要是病死了,他也怕。
虽苟延残喘,但求生的意志却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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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义外出抓药的时候就在想,佛家讲究因果缘法,他本不应该介入小珍的因果。可是既然帮了她一把,若是再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总觉得自己白忙活了一场,一切白废,就很不爽。
之前他也没干别的,趁着三角脸他们因为外头忽然吵闹了起来心神不宁的各自忙活留他独自照顾中年夫妻,就故意同他们说起了自己的来历,再一不小心将杨家村因为娶亲冲喜,结果反要了儿子性命,闹了鬼,连累的全村都搬离的事说了。
好巧不巧,这家的男人干的是小贩的买卖,乡野地头,走街串巷,多少也听了些传闻,很玄乎,具体却不知是杨家村,也不知是因为冲喜这事。李恩义这么一说,全对上了。
夫妻二人买女孩儿原本是想活命,可不是为了送死。还自以为李恩义年纪小,没防备心,这些内情是被他们运用成人的智慧套出来的。人总是对自己千辛万苦打听出来的消息深信不疑,就这么说什么都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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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义抓的药很便宜,医馆的郎中问他谁给开的药方,这都开的什么玩意?
吃药治病可不是为了图便宜害人性命,将他好一顿指责,但也没耽误他赚钱。
李恩义回想自己上一世,他那时被杨铁匠夫妇毒打,又病又伤,也是被扔在牛棚,因为就值半袋苞米,死了也不怎么心疼。
他隐约记得,是有一对中年夫妻来买女孩儿,也确实成了买卖。
先前他看中年男只有几百文钱还在奇怪,这么点钱是不可能买到女孩的。如今回想,大概是你来我回的拖延,有人发现小珍病了,怕她死在手里亏了,就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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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小院,刚巧隔壁屋有人出来,差点和李恩义撞上。
那人面白无须,相貌阴柔,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李恩义一愣,顿了下,又快速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
那人怔住,看清他,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小孩,你抓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