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依旧是人来人往的繁华模样,与离开时别无二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便是人群中口口相传着两位奇人。
一位是原丞相幼女陆盈雪,人人都以为陆丰伏诛后,陆家满门将再无痕迹,却不想她侥幸翻身成为宫中新宠,直接封妃不说,如今怀了龙嗣,圣上更是大赦天下、重开恩科表示庆贺。
一位是梁王司徒钊,本是圣上最不喜爱的皇子,近来却接连获得赏赐:先是封了王,紧接着赐了府邸,圣上甚至给他和自己属意的太子妃赐婚,隐隐有让他继承大宝的意思。这也就罢了,如今还有美女自荐枕席,天天在梁王府门口徘徊。
苏蕙宁听着身边人的议论,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余光中瞥见开阳惊慌的眼神。
“苏姑娘,你别听他们胡说,二爷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茯苓先嚷嚷起来:“先前胡御史就弹劾过他悖德忘礼、有伤风化,可见是惯犯了!”
“真真是冤枉,那都是那些胡姬自个儿往上贴。”开阳替司徒钊分辨道。
茯苓不听解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这么替你家二爷遮掩,是不是你们俩之前就惯常做这些事情?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家主子这样,你能好到哪儿去呢,是我瞎了眼!”
“真不是这样!”开阳急得满脸通红,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磕磕绊绊道:“我和那些胡姬……不是,二爷和那些胡姬……啊呸,就没胡姬啥事。二爷从来没有过女人,除了他好心救过——”
苏蕙宁本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见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忍不住问道:“好心救过一个女人?没想到梁王还有英雄救美的经历呢。”
语气波澜不惊,听到开阳耳朵里却是平地一声惊雷。他好不容易才劝着王妃重返京都,如果因为这件事让王妃一气之下走了,就真是罪过了。而且就算不为二爷,为了他和茯苓,也得劝着王妃留下呀。开阳恨自己多嘴多舌,慌里慌张地解释,“二爷对楚蝶姑娘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是楚蝶姑娘她……”
“你想说,是楚蝶姑娘觊觎皇子,就像那些胡姬主动往上贴?”苏蕙宁打断道:“总之都是女孩子主动勾引,只有你们梁王清白无辜?”
开阳见越描越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哭丧着脸哀求着:“苏姑娘,我嘴笨不会说话,还是让二爷亲自跟您解释吧。我一进京都就给二爷传信了,估计马上就到,姑娘且耐心等待片刻,权当歇歇脚,如何?”
苏蕙宁看着他慌张的模样,不怒反笑道:“哪敢让梁王殿下纡尊降贵来找我,自然是我去拜访梁王殿下!”
京都的道路横平竖直、四通八达,苏蕙宁翻身上马,片刻功夫便到了梁王府。
匾额从“大皇子府”换成了“梁王府”——是圣上亲笔提的字,刚刚粉刷过的朱红色大门紧紧闭着,台阶打扫得一尘不染,两只石狮子一如往日庄严肃穆,隐隐有桂花的清香从府内传出。
台阶下跪着一位姑娘,挽起的头发稍显凌乱,面色苍白,抿着嘴唇,不住地以头抢地,额头渐渐渗出血珠,声音嘶哑道:“奴家已经怀了殿下骨肉,还请殿下垂怜。”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位围观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都说梁王是个只会吟诗作乐的纨绔子弟,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他之前经常和胡姬厮混,御史们弹劾过多次了,他照常不改,圣上不喜欢他是有原因的!”
“如今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人家找上门来他还置之不理,真是没有天理!”
“还不是仗着如今圣上喜欢他了,更加为非作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从八卦变为声讨,其中一人大声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紧接着便有三五个人响应:“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梁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声讨声响彻整条街,仿佛如此便能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部发泄出来。
苏蕙宁瞥了一眼始作俑者,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来不及细想,绕到后门开始砸门。
“谁?”门内传出洪亮又警惕的声音。
“苏蕙宁,求见你们梁王。”
门内的声音又抬高几分:“梁王说了,王妃不在,一只母苍蝇也不能放进来!”
“哎,我说你们——”
开阳话说一半,被苏蕙宁打断,“那就禀报你们王爷,梁王妃求见!”
“梁王妃?我没听错吧?”
“好像是说梁王妃!”
门内传来低声讨论,苏蕙宁甚至能感受到门内人好奇的目光。紧接着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显然去禀报了。
很快便有急促而杂乱的声音传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司徒钊面容有些憔悴,依旧穿着夏日的薄裳,眼中布满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