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弹劾声此起彼伏,就连退隐多时的老御史都下场开撕,听得司徒佑一阵头疼。
他不信这件事是司徒铮所为,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这帮老臣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够体察圣意呢?他瞥一眼人群,在人声鼎沸中一眼看见了沉思不语的胡思年,心道这老头今天挺安静啊,安静到不同寻常,当即点他出列。
“胡爱卿,你说说看。”
胡思年心中一惊。他一早就收到陆丞相传话,命他弹劾三皇子司徒铮。若是没有捡到那枚绣袋,他理所当然认为,三皇子因妒生恨刺杀大皇子,自当身先士卒弹劾。可是命运偏偏让他捡到了那枚绣袋,他不得不多想、不得不犹豫,万一弹劾错人了呢?一边是刚刚救自己儿子于水火的丞相,一边是可能不同于众人所见的事实真相,他犹豫了。
他透过人群看向陆丰,对方面容冷冽,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没有等到回话,所以结盟破裂了吧?他心中自嘲,终究要对不起恩人了,一咬牙,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他掏出绣袋双手呈上:“这是臣在宝月馆捡到的。”
内侍接过,一路小碎步呈到御桌上,路过陆丰身边时,他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司徒佑反复翻看几下,不解得看着胡思年,示意他继续说。
胡思年把当日经过叙述一遍,抛出结论道:“所以臣断定,大殿下曾经去过宝月馆。”
“胡御史的意思是,大殿下自己雇人杀自己?”
“难道真的是他害了陆大姑娘,为了逃避罪责才出此下策?”
“非也非也,依我看,大殿下和陆大姑娘情深意笃,这是相约殉情!”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热切讨论起来,直到一人提出,“以身做饵,设局陷害三殿下,一点也不像痴傻之人……”
话说一半,被司徒佑阴冷的眼神止住。他的嫡长子,就算真的痴傻,也不容别人置喙!
陆丰见缝插针,顾左右而言其他道:“胡御史,既然大殿下帮过你,你为何还要弹劾他?”
这话明面是问胡思年为何对司徒钧“恩将仇报”,实际在问,你胡思年会不会对我也“恩将仇报”?
胡思年深吸一口气,大声回道:“御史当秉公办案、不存私情!”
“说得好!”陆丰冷脸沉声夸赞道:“胡御史真是为人耿直、公正无私!”
胡思年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看到,心中没由来的突突直跳。
朝堂仿佛菜市场一般,八卦声不绝于耳。但是比起陆盈雪为何而死、司徒钧被谁刺杀,司徒佑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痴傻之人。你们都觉得……朕的嫡长子痴傻吗?”
司徒佑的声音很低,不似惊雷,却蕴含了无尽的能量。
鼎沸人生被生生掐断,四周肃静下来。说出“痴傻之人”的臣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两股战战,冷汗直流。
司徒佑走下御座,边走边道:“为了大局安定甘为质子的人,痴傻;身陷敌营宁死不屈,被折辱到只剩一口气的人,痴傻。天下初定不过短短十余载,你们就忘了战争带来的伤害!你们安然享受着他牺牲换来的安定,转头唾一声‘痴傻’,这就是你们教朕的仁义道德嘛?”
司徒佑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声句句在大殿回荡,化成一句一句不甘心地质问,到最后仿佛有气吞山河之势。
众大臣惶恐跪地,终于明白,圣上对这位陪伴自己穿过战争腥风血雨的嫡长子,永远有滤镜。谁会跟储君过不去?
“臣以为,大殿下仁善忠勇、无私忘己,是真正有大义之人。”
“臣赞同。”
“臣附议。”
从鄙夷到盛赞,无缝衔接,没人觉得别扭。
司徒佑早就见惯了这副场面,冷眼扫视群臣,突然发现了孟春霖的身影,沉声问道:“孟爱卿,老大怎么样了?”
孟春霖只觉得,舌头都要不打弯了。
三十里外的金仙寺,苏蕙宁没见到司徒钧,却见到了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跑的小尼姑。
苏蕙宁上山,小尼姑下山,迎面撞上,苏蕙宁只当她下山办事,问道:“有劳师傅,请问您见过……”
话还没说完,小尼姑捂起耳朵,尖叫着往回跑:“我什么也不知道!”
茯苓看得莫名其妙:“今天怎么净遇着些怪人?”
开阳一个翻身跃到小尼姑面前,拦住去路问:“你跑什么?”
“好、好汉,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饶了我吧。”小尼姑低声哀求乞怜,趁开阳分心的功夫,狠狠咬住他胳膊,疼得开阳“嗷”了一嗓子,小尼姑趁机跑开,窜入附近树林里。
“别跑!”
茯苓眼疾脚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小尼姑扣到地上。苏蕙宁和开阳紧跟其后,却被一道寒光止住脚步。
利剑架到茯苓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