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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

祁东野戴着鸭舌帽,抄着衣兜走进咖啡馆,木质门框上挂着的黄铜风铃叮当响动,他抬眸,看见角落坐着的女人背影。

“你知道蒋曼吗?就是《雁过秋山》里赵轻岚的演员。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是个画家,导演在一次画展上看中她身上那股清冷劲儿,然后就请她演了赵轻岚。”

“她真的很漂亮很漂亮……”

祁东野记得那晚烧烤摊,烟熏火燎的深夜里,唐筝筝举着一串烤鸡翅疯狂安利她的CP。

一步一步,他穿过咖啡馆的木桌走过去,转身,坐下,蒋曼没有戴墨镜,于是他一眼望见她的眼睛。

有时候祁东野怀疑她是不是和祁寥组团买了什么冻龄不老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17岁了,蒋曼看起来还跟从前是一个样子。

眉头眼尾,一如当年黑白荧幕上持剑而笑的赵大小姐赵轻岚,祁东野隔着咖啡热气,恍若看见她被长风撩起的一页裙纱,而后他听见她开口说话,语出一瞬,他又回过神来。

“你迟到了。”蒋曼问,“堵车了?”

“自行车,没什么好堵的。”祁东野说,“是因为等了一个快递。”

蒋曼“哦”了一声:“你以前时间观念很重,从来都不会迟到的。”

是吗?祁东野想了想。

那可能是近朱者赤吧。

“有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说?”他端起咖啡,“为了见面还要回趟国,电话里讲不就行了。”

“回国又不只是为了见你。”蒋曼说,“要去扫一扫墓,还打算把老房子卖掉。”

“什么意思?”祁东野手指一顿,“你……不打算再回来了?”

蒋曼捧着咖啡俯身,身体前倾,隔着方桌细细打量他一阵。

“你这聪明劲儿可真像祁寥。”她弯起唇笑,“这么聪明,又这么帅,在学校里一定不缺女生追吧?”

祁东野盯着她不说话,良久,她笑容慢慢淡去。

“东野,”她说,“我要结婚了。”

良久良久,祁东野攥着拳头,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他说,“那我呢?”

“这些年我存了些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蒋曼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指尖按着轻轻推过来,“不够的话,再跟祁寥要吧。”

“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祁东野冷笑,“你在国外办画展、搞设计,你以为你赚得能比祁寥多?祁寥每个月都给我打很多钱,但你问问他那些钱我动过一分吗?我要的不是钱,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蒋曼没再做声,祁东野闭了闭眼,不耐烦地站起身来。

“我跟朋友还有约,我先走了。”

按着帽檐走出几步,他顿住脚,又转回身来拿银行卡。

“不是说不要?”蒋曼掀起眼皮挑眉看他。

“别的东西给不了的话,给钱也行。”

他把银行卡塞进衣兜里,蒋曼拈着咖啡杯柄,仰起脸来打量他。

“我还从来没见你穿过橙色的衣服。”她忽然说,“小时候你只喜欢穿黑白色,死气沉沉的,像大人一样。”

“东野,回国之后,你有高兴一点吗?”

祁东野手指抠着银行卡,那张卡是崭新的,锐利边缘磨着他的指腹。

他沉默了半晌。

“我回国已经七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吗?”

黄铜风铃重新响动起来,祁东野推开咖啡馆门走出去。夜色沉了,天空灰蒙起雾,他罩上卫衣帽骑单车拐去体育馆的方向,那一路很远,一路都迎着风。

影视剧容易给人错觉,错觉演员就是那剧中人。

年幼时他坐在蒋曼房间的木地板上,她不在家,他就用投影仪在墙上一遍遍放《雁过秋山》,她带他住在那座城市,可她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他只能从影视剧里见到她,剧中赵轻岚面冷心善,笑起来温柔得像风,他抱膝呆呆望着,以为她也会是那样的人。

可她早就不是赵轻岚了。

不,她从来都不是赵轻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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