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武(1 / 2)

这一夜不知是如何挨过去的,困倦一会侵扰她,一会又绕过她,甄宓惊醒好几回,好像是做了噩梦,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梦的是什么,天微微亮时,雨停了,天陡然冷了几分,像一下子从秋天到了冬天。

甄宓钻出马肚,却不见少年有动静,她疑心他死了,用尽全力将那副对她而言十分沉重的身体拖到地面,苍色长袍已然成了红色,甄宓分辨不出长袍上是人血多一点,还是马血多一点,她往他嘴里灌了点雨水,塞了几片生马肉,少年完成咀嚼吞咽的动作后终于好了些,可依甄宓看,他离能直立行走还差的远。

去邺城的话,他不仅不能帮忙,还是个累赘,甄宓明确了这一点后,几乎不做任何犹豫就决定放弃少年,她悄无声息地从河床爬上林中小路,走了没几步,便与一群当兵的迎面撞上,当兵的喝住她,问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又是何物?”当兵的夺过她腰间的匕首,放到眼底下仔细辨认,“是二公子随身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他送我的。”为了证明这话不假,掩饰心虚,甄宓又夺回匕首,“你们口中的二公子与我同路,受了伤不能行动,叫我来寻救兵,他此时就在河床上。”

甄宓领路来到河床,曹家兵齐刷刷跪下,口中称:“奉曹将军命,带二公子回家。”话既出,立马出来两个文书模样的人为少年擦去面上血迹,换上干净外衣,披上黑色大氅,少年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绝处逢生的喜悦。

他上了一匹白马,身后跟着一众曹家兵,浩浩荡荡地上了路,甄宓被遗忘在原地,她紧跑着跟上他,牵住白马的缰绳说:“你忘了答应过我要送我去邺城。”少年嘴角轻笑,“我记性好,没忘记答应你的事,也没忘记你两次弃我不顾,既然姑娘有自寻生路的本事,又何必跟着我?”

甄宓松掉缰绳,愤愤地问:“你叫什么?”

少年踢了下马肚,白马抬蹄向前行,风中飘来他的回答:“曹子桓。”

等人走远了,马蹄声消失掉,甄宓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曹子桓?曹子桓!将来就是这个人,娶了她,又杀了她,以发覆面,以糠塞口,这个曹子桓!

风吹透单薄的衣裳,如成千上万根绣花针密密地刺着她的皮肤,甄宓又累又饿又冷,她走了八九个时辰,还没走出那条林中小路,纤细的双腿打着颤,苍白的小脸渗出汗,脑袋和眼皮都沉沉的,生出强烈的愿望想躺下来睡一觉,可她知道不能,她会在睡梦中被冻死,或被林中的兽类吃掉。

耳朵出现幻觉了吗?甄宓听到车辙压过路面,也听到马鞭正抽打着马背,还有赶车人的声音,“前头的小孩让路,当心压着你,吁!”

她转身的瞬间觉得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坐到泥地里去,果然有辆马车,车身巨大,呈方形,刷着黑漆,四角挂着牛角白玉灯,白玉灯上以金片镂空标着“袁”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从车厢内探出半个身子,对车夫说:“兵荒马乱,小丫头一个人,又病成这样,哪还有命赶路?将她抱上来吧。”

甄宓浑浑噩噩中被人抱起来送进车厢,妇人长的像尊菩萨,所言所行也像菩萨,她给她穿上厚衣服,喂了些食物,又叮嘱她闭上眼好好睡会,“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到邺城了”。

邺城?甄宓的眼皮慢慢垂下,邺城好,她正要去邺城。

她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正躺在一张楠木拔步床上,床身巨大,能躺十个她这样大的小孩,靠墙的位置镂空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孔洞,摆着大小不一的金器和玉瓶,床幔是烟笼纱所制,垂着长长的金线流苏,甄宓记得长孙氏曾有张这样的床,但并不舍得用,一直存在甄家库房里。

两个全身桃红衣裳的婢女叽叽喳喳地跑来,“你醒啦?饿吗?夫人给你预备了黄米红枣粥。”

甄宓从婢女口中得知,自己是被袁绍的正室娘子刘夫人所救,她此时所在的地方就是刘夫人的卧房。

“邺城百姓都说刘夫人是个活菩萨,她吃斋念佛,广结善缘,隔月就要去庙里住几天呢,得亏夫人从庙里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你,不然你......啧啧。”

甄宓明白婢女啧啧的含义,也承认她能全须全尾地来到邺城,全靠着那位刘夫人,而往后想要平安无虞的活下去,也得靠着刘夫人。

她装出副楚楚可怜又感恩戴德的样子,来到刘夫人面前跪下,以六岁小孩的天真口吻说:“夫人给我第二条命,是我的菩萨,我愿意给夫人端茶倒水,扫地洗衣裳,报答夫人。”

刘夫人笑吟吟地喝着茶,将甄宓上下打量,“你叫什么?”

她想了一会,说:“我叫阿武。”

“阿武长的倒是伶俐,我想留阿武在身边,但怕他日你父母兄弟找你回去,又如挖掉我心头肉一般。”

阿武马上过去伏在刘夫人膝头,瞬间将眼泪聚满眼眶,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阿武没旁的亲人了,夫人救了我,从今后夫人就是阿武唯一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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