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芝起身走上前,几缕微风拂面,掺杂着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她步子一顿,垂眼朝林阿贵身上看去,发现他左肩处似乎受了伤。伤口因为抱拳的动作受到挤压,正不停向外渗血,深灰色的衣物被浸湿一大片,变成了骇人的黑红色。
方金芝的困意瞬间被赶走大半。
“你受伤了?”
她没让林阿贵起来,而是走到他面前蹲下,歪着脑袋,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带着这么重的伤跑来跑去,你不想活啦?”
林阿贵闷哼一声,双臂缓慢垂下,抬起一张因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脸,嗫嚅着干燥无血色的嘴唇开口:“求姑娘救救我家主人...阿贵已去牢中问过主人,主人承诺......只要姑娘能救得他的性命,便...便愿以林家家产的十分之三作为酬谢。”
“十分之三?”
方金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抱起双臂,做出一副仔细斟酌的样子,娓娓说道:“林家基业可是世代积攒下来的,县城中的宅子、商铺、银铺,城外的庄园、土地,这些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几十万贯。林公子肯以十分之三相许,还真是出手大方啊。”
说着,她不冷不热地笑了下。
十分之三的确不少,足够方家一辈子吃香喝辣,也能够支撑起漆园的重建改造。
可换林公子这条金贵的性命,方金芝觉得还有些欠缺。
她在犹豫,一旁的方天定,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数十万贯,那得是多大的一笔钱啊,一间屋子都不一定存放得下!
按照他的想法,如此天降喜事,就应该赶快答应下来!
可毕竟解救林公子的事情都要仰仗妹妹,妹妹不表态,他虽内心激动,却也不敢贸然催促。
方天定兴奋地搓着手,余光瞥见林阿贵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拧着眉毛说道:“妹妹,我看他快不行了,咱们还是先带他去找郎中吧。”
林阿贵要是死了,没人传信,那这事不就没着落了?
不行不行,必须得把他救活!
方天定目光焦灼地看向妹妹,可方金芝还是沉默不言。
她走回树下荫凉处,面色淡淡,垂眼看着依旧维持跪姿,却越来越虚弱脱力的林阿贵。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只听得“砰”的一声,林阿贵身子一斜,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双眼虚阖,一张脸苍白得如同死人。
方天定心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情况,探了探林阿贵的鼻息,问道:“妹妹,这人是不是没救了?”
转头,却进金芝就像是等待许久了一样,已经利索地背好鱼篓,拾起鱼叉。
“辛苦哥哥把他扛回家中吧,只要不压到左肩便可。”方金芝微笑着说。
她的语气平淡又笃定,却总让人莫名信服。
方天定带着对这个“天相”妹妹十足十的信任,小心翼翼扛起了晕倒的林阿贵,和妹妹一前一后回到家中。
进了屋,方天定先将林阿贵安置在自己床上。
方金芝脱掉林阿贵的上衣,见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左肩上一道新鲜刀口,约有一指多长,还在汩汩向外冒血。
“我去准备清水和干净的细布,麻烦哥哥找些金疮药来。”方金芝凝眉说。
方天定一听便有些慌张,“家里的金疮药都给爹爹用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这样吧。”
方金芝道:“你先去隔壁李齐家问问,他从药铺做工回来,肯定给李大娘带了不少有用的药材,先问问他家有没有能治刀斧砍伤的草药,要是没有,再去漆园找帮工们借,他们常年劳作,这些药家中应该有备。”
“好,我这就去!”
想着那几十万贯钱,方天定飞也似地闪了出去。
方金芝忙活一阵,刚开始给林阿贵清洗伤口,就见邵氏和方腊被屋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见一个陌生男子躺在自家屋中,还赤着上身,满身血污,两口子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金、金芝,他是......”邵氏捂着嘴,支支吾吾地发问。
“爹,娘,这人是我和哥哥从村口捡回来的。当时我们在捉鱼,见他身负重伤晕倒在草丛里,实在可怜,就把他抬回来了。”
“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方腊用拐杖点了两下地,欣慰说道。
他为人向来侠义,只看一眼,便知榻上之人武功高强,又不似绿林草莽装束,想来必定是位不小心落难的好汉。
这样的人,当然要救。
即便日后他的仇家找过来,只要不是官府,在堰村地界,他方腊也不会怕谁!
“娘子,你去拿几贯钱,叫上邻居李大娘,一起到县城请位郎中过来吧。”方腊交代道。
邵氏点点头,刚想转身出去,却被方金芝出声阻止,“不必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