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回禀:“二奶奶,车驾已至西门大官人府邸门前了。”
闻听此言,恰似晴空里响了个焦雷,登时唬得魂灵儿飞了一半!那粉面“唰”地失了血色,樱唇微颤,待要开口阻拦,哪里还来得及?
王熙凤却已扬声吩咐下去,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国公府威仪:
“来人!拿我的名帖,速速投将进去!就说荣国府琏二奶奶,并宁国府蓉大奶奶,路过贵府,特来拜会西门大娘子”
西门府门前两个看门小厮,便是再没眼力见儿,眼见这三四辆朱轮华盖、金装玉裹的奢华马车,并那数十个气焰煊赫的护卫随从,如何还不知是顶天的贵人到了跟前?
俩人接过那泥金大红名帖,饶是平日也见过些场面,待觑见那“敕造荣国府”、“敕造宁国府”几个煌煌赫赫的泥金大字,手心里早沁出一层粘汗,腿肚子不由自主要转筋!
哪敢有半分怠慢?立刻敛了那副市井惫懒相,肃了容色,双手恭恭敬敬捧了那帖子,如同捧着两座火焰山,脚下生风,一溜烟儿向内宅通传去了。
吴月娘正在上房理事,拨弄着算盘珠子,忽听是这两家国公府里的掌家奶奶联袂来访,心头“咯噔”一声,满是狐疑!
这素来并未有来往,就听过官人说过一次去那府上治病,怎么今日忽然来到自家府里拜访。
面上却一丝风儿也不露,只那捏着账册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她缓缓放下账册,略一沉吟,声音不高,却条理分明,带着当家主母的镇定:
“快开正门迎贵客!府里所有爷们儿,不拘是小厮、帮闲,即刻回避,不许探头探脑!叫潘金莲、李桂姐、香菱、小玉四个,速速随我出迎。大厅内里速速收拾齐整,用那套成窑五彩小盖钟伺候,点心果子拣顶顶精细新巧的摆上,休要失了体面!”
不过盏茶功夫,那两扇平日里难得洞开的朱漆兽头大门,沉重地“吱呀呀”向两旁敞开。
吴月娘已换过一身:上身是稳重的深紫缎面通袖袄,滚着寸许宽的玄色妆花缎边;下系一条素色暗纹马面裙,裙幅纹丝不乱;
头上青丝抿得油光水滑,一丝儿不乱,只斜簪一支赤金点翠衔珠凤钗,通身气度,端的沉稳干练。
她身后,潘金莲艳光潋滟,李桂姐娇媚风流,香菱秀媚客人,小玉伶俐规矩,四人皆垂手肃立,鸦雀无声。
王熙凤扶着丰儿的手,仪态万方地下了车,目光如电,瞬间将在场众人扫视一遍。
秦可卿紧随其后,低垂着头,几乎要将脸埋进领口的狐裘里,脚步虚浮,全靠贴身丫鬟瑞珠搀扶着。
吴月娘不疾不徐地迎上几步,在阶前站定,双手交迭置于身前,深深一福,姿态端正,声音清朗而不失恭敬:
“不知荣国府琏二奶奶、宁国府蓉大奶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妾身西门吴氏,恭迎二位奶奶。”
她身后的潘金莲、李桂姐、香菱、小玉也齐齐跟着福了下去,动作整齐。
王熙凤凤目微挑,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虚扶了一下:“西门大娘子不必多礼,是我们姊妹来得唐突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随着吴月娘向内走去,那双精明的丹凤眼却不动声色地将周遭一切尽收眼底。
一行人穿过了垂花门,步入内院。
但见这庭院,虽不及宁荣二府那般占地辽阔、雕梁画栋、堆金砌玉,显赫逼人,却也收拾得如同水洗过一般齐整利落。
青石甬道光可鉴人,两旁的花木修剪得像梳了头似的,一丝儿乱枝也无。
回廊下侍立着几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俱穿着崭新的青缎掐牙比甲,一个个垂手屏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儿也不敢出,行动间轻手蹑脚,如同狸猫儿行走,显见得规矩森严,主母治家极有手段。
王熙凤也只治家之人,心中暗暗点头:这西门府虽非簪缨世胄,倒也算得上殷实大户,难得的是这上下一股子井井有条的劲儿,下人进退有度,全无半点商贾之家的浮浪散漫,比起贾家宁荣两府还要来得有规矩和章法,看来这位吴大娘子持家理事,确是个有本事的。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紧随吴月娘身后的四名女子身上。这一细看,饶是王熙凤见惯了宁荣两府里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的各色美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讶。
左边那位,身量高挑,眉目清秀,气质安静,却文媚可人,竟然有六七分像是秦可卿,只是多几分书卷气,少了一对庞然大物。
右边两位,则更是惹眼:一个身段风流,眉眼含春,顾盼间自带一股子勾人的媚态,正是那李桂姐;而最边上那个……
王熙凤的目光,连同她身边一直低着头的秦可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都在那个女子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只见她生得一张雪白瓜子脸儿,两道弯弯柳叶眉斜飞入鬓,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天然带着几分似嗔似喜、欲语还休的风情。
鼻梁挺秀,樱唇一点,身段更是袅娜风流,穿着件桃红撒花袄儿,越发衬得肌肤胜雪,艳光逼人。
她只是静静站着,便如一支带露的芍药,娇艳欲滴,又似一把淬了毒的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