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尧帝功德圆满,禅位于以孝闻名的舜。
由西方派遣第四任帝师。
天庭,蟠桃园内。
身为园丁的药师,正没精打采地靠在一株九千年一结果的蟠桃树下,指尖捏着一颗被虫蛀了洞的仙桃,眼神涣散,面容枯槁,周身弥漫着一股生无可恋的倦气。
“三千年开花,六千年结果,九千年成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我这仙生,难道就要困在这片桃林之中,与这些无知无觉的树木一同腐朽吗?”
他低声喃喃,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就象手中这颗被虫蛀的桃子,外表尚算完整,内里早已被数千年的枯燥与磋磨啃噬得千疮百孔。
想他药师,也曾立下济世度人之宏愿,奈何西方贫瘠,受准提师尊重托,才咬牙入了这天庭体制。
本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曾想却被分到这远离权力内核、锁碎至极的蟠桃园!
每日不是用法力催熟桃树,就是亲手捉虫除草,更要应付各级仙官走马灯似的巡查考绩。
最可恨的,是那些截教出身的仙吏,时常以“考察调研”为名,行顺手牵桃之实。
偏偏他那该死的上司早定了规矩,一旦少了果子,黑锅必定由他来背……其中酸楚,实在不足为外仙道也!
他感觉自己如果再干下去,迟早要被这片绚烂的桃林同化。
忽然一道熟悉的道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药师吾徒,舜帝将立,第四帝师之位已定于汝。速往陈都,悉心辅佐,广积功德,切莫错失此番造化!”
是准提老师!
药师先是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从他心底涌出,冲垮了数千年积压的郁气。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的愁苦表情冰消雪融,咧开了璨烂到近乎夸张的笑容。
“自由了!总算轮到我放假百年了!天庭职场规矩太多,考核太狠,不是我等淳朴仙人能长久之地!!”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积压了数千年的郁闷随着这一声长啸宣泄而出。
“这第四帝师,我药师定要全力以赴,干出一番名堂!”
“嘿嘿,哈哈哈!再见了,该死的蟠桃园!再见了,永无止境的考核指标!”
接到法旨的药师,激动得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接流程都抛到脑后。
身形化作洋溢着欢快气息的琉璃净光,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径直冲出了南天门,朝着下界陈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遁光之快,远超他平生任何一次施展神通。
看守南天门的一名神将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流光已然远去,他不由得挠了挠头盔,对身旁的同僚疑惑道:
“刚才那是蟠桃园的药师?
何事如此匆忙?莫非园中出了什么太古凶虫,需要他这般火急火燎地去搬救兵?”
另一名神将转神目望了一眼,摇了摇头:“不象。我看他满面红光,嘴角带笑,倒象是……象是解脱了。”
“西方教道友行事,果然疯疯呃,高深莫测。”
“你以为?连小教主都惊叹西方道友能在那么严苛的规矩下坚持数千年,那个词咋说来着对,天生爱受剥削的牛马。”
“恩,西方不愧是有大毅力的,能忍常仙所不能忍,能为常仙所不愿为。难怪准提圣人常念叨西方必定大兴。”
“对啊,干得最多拿得最少,如此有信仰的仙,如今洪荒太少了。”
二将相视点头,言语间不禁流露出几分由衷的敬佩之色,一同目送那道欢脱的佛光消失在天际。
舜继位后,在蟠桃园待够的药师游走人族,四处游玩辅佐新任共主。
舜兢兢业业,虚怀纳谏,惩治四凶;唯才是举,组建了强大的班底;巡狩四方,统一历法礼乐。
在药师的强烈建议下大力整治强盛部落对弱小部落的剥削,带领人族继续兴盛。
百年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直到这一年,洪荒九天风云突变,暴雨连绵不绝。
不过数日,黄河洪水肆虐,山原成泽,无数人族被吞没于浊浪中。
舜忧心如焚,急召群臣议事。
舜帝环视群臣,声音沉痛而急切:“洪水滔天,百姓深受其忧。
诸位,可有贤才能治此水患,解我人族之苦?”
群臣议论纷纷,或推荐勇力之士,或提议祭祀天地,但所言多是隔靴搔痒,难以有效应对。
就在这时,药师越众而出。
他脸上数百年来的轻松与闲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药师没有第一时间大呼:“苦啊!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经历蟠桃园中数千年的困守,他明白此刻抱怨毫无意义。
他清淅地记得,蟠桃园里一旦发现虫蛀,若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源头、精准处理,很快就会蔓延开来,毁掉一整片桃林,甚至影响最后的收成。
届时,无论他之前多么勤恳地浇灌、催熟,都抵不过灾祸爆发一瞬间造成的损失。
考核之时,黑锅绝不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