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气都变得甜美起来。
“阿贝,这……这能行吗?”莫婶还是有些忐忑,手里紧紧攥着钱袋。
“肯定行!”阿贝挽住母亲的胳膊,语气斩钉截铁,“娘,您的手艺是镇上最好的!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们一定要抓住!有了这五十两,爹就不用那么辛苦跑船了,您的病也能好好治了,我们还能把房子修一修……”
她描绘着美好的未来,眼睛里闪烁着对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这不仅仅是五十两银子,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可能让他们家摆脱贫困泥沼的契机。
回到家里,莫老憨听说后,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担忧。“五十两?这么重的活儿,你们娘俩身子吃得消吗?万一绣不好,赔钱事小,得罪了沪上的大主顾可怎么办?”
“爹,您就放心吧!”阿贝给父亲倒上水,信心满满,“我和娘商量好了,这段时间跑船的活儿先放一放,我多帮娘打下手。娘负责绣主要部分,我帮她处理杂事,绣些边角。我们一定能完成!”
看着妻女眼中久违的光彩和决心,莫老憨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他知道,这个家,或许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来改变。
从第二天起,莫家那间低矮的瓦房里,气氛就彻底变了。原本堆放杂物的堂屋被清理出来,架起了巨大的绣架。钱掌柜送来的上等绸缎底料和五光十色的丝线,让莫婶和阿贝都屏住了呼吸。
莫婶拿出了看家本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连吃饭都是阿贝端到跟前。她对照着“百鸟朝凤”的画稿,先用细炭笔在绸缎上淡淡勾勒出轮廓,然后开始一针一线地刺绣。
阿贝则成了母亲最得力的助手。她心思灵巧,眼力也好,负责将丝线劈成比头发丝还细的绒线,方便母亲绣出羽毛的细腻质感。她还要根据画稿和母亲的指示,调配出上百种不同的颜色,确保过渡自然,色泽饱满。空闲时,她也拿起针,尝试绣一些简单的云纹、水纹和那些形态相对固定的鸟类。
这活儿远比想象中更耗心神。光线稍暗便不行,伤眼睛;坐久了腰酸背痛;手指被针扎破是常事。但母女俩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叫苦。
阿贝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在刺绣上有些天赋。她绣出来的云纹,比母亲教的更富有流动感;她调配的颜色,有时连母亲都称赞大胆又和谐。她开始不满足于只打下手,偷偷对照画稿,研究那些复杂鸟类的结构和神态,在废弃的布头上练习。
日子在飞针走线中悄然流逝。巨大的绣屏上,华贵的凤凰渐渐显露出雏形,羽翼丰满,眼神锐利,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帛而出。围绕在凤凰周围的百鸟,也一只只活灵活现地呈现出来。
然而,就在绣屏完成近半的时候,麻烦找上门了。
这天,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汉子闯进了莫家小院。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的刺青。
“哟,这就是莫老憨家?听说接了个大活儿,发财了?”刀疤脸斜着眼睛,打量着堂屋里的绣架,语气阴阳怪气。
莫老憨闻声从里屋出来,心里一沉,连忙上前:“几位大哥,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没什么大事。”刀疤脸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就是兄弟们最近手头紧,听说你们家得了笔横财,想来借几个钱花花。”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勒索了。肯定是锦绣阁那边走漏了风声,被这些地痞无赖盯上了。
莫老憨脸色发白,搓着手:“大哥,您听谁说的?哪有横财,就是接了点绣活,挣点辛苦钱,还没拿到工钱呢……”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一拍石桌,“五十两的买卖,当老子不知道?痛快点,拿十两银子出来,兄弟们以后保你们家平安。不然……”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堂屋里的绣架和阿贝母女。
莫婶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阿贝的手。阿贝心头火起,这些蛀虫,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她下意识地想去找她的鱼叉。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哟,这么热闹?”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戴着眼镜的年轻书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几本书。是住在隔壁巷子的苏文修苏秀才。苏秀才家境贫寒,但读书刻苦,为人正直,在附近口碑不错。
“苏秀才?”刀疤脸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顾忌。读书人,尤其是可能考取功名的秀才,在地方上还是有些地位的,不好轻易得罪。
苏文修迈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那几个地痞,最后落在莫老憨身上,语气温和:“莫大叔,这是怎么了?”
莫老憨像看到了救星,连忙把事情简单说了。
苏文修听完,转向刀疤脸,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好汉,莫家接的绣活,是凭手艺吃饭,赚的是辛苦钱,并非横财。你们这样上门强索,与强盗何异?若是闹到里正那里,或者报到县衙,恐怕对各位也不好。”
刀疤脸脸色变幻,他身后一个瘦子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刀疤脸似乎权衡了一下,狠狠瞪了苏文修一眼,又指了指莫老憨:“行,今天给苏秀才一个面子。不过,这钱,你们迟早得给!我们走!”
地痞们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