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夜孟元晓睡下了,崔新棠才从外面回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放轻的脚步声从屏风外进来,停在床边,带着淡淡的酒气。
孟元晓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直跳。
崔新棠放轻动作撩开床帐,上来躺在她外侧,很快便一动不动。
听着耳边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孟元晓恨不能将人一脚踹下去。
他离开前撂下那样的话,惹得她心猿意马,他自己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像耍猴一样戏弄她。
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孟元晓越想越气,忍了又忍,还是未忍住一脚踹在他腰上。
未能将人踹到床下,却听到他闷哼一声。
孟元晓心下一惊,慌忙心虚地阖上眸子。
气好歹是出了一口,等到旁边的人没了声响,她若无其事地侧过身去。
可她刚翻过身,却听身后闷笑一声,身后崔新棠搂上来,唇瓣落在她耳后。
次日便是回门,孟元晓还是不想理他。
上马车前,崔新棠有意无意地揉了一把腰,意味深长地笑看她一眼。
孟元晓明晃晃地白他一眼,撩裙上了马车。
回到孟府,孟元晓先扑到冯氏怀里撒了好一通娇,然后便拉着大嫂玩去了。
姑嫂俩躲在房中说悄悄话,黎可盈问:“我送你的话本看了吗?”
大婚那晚害孟元晓流鼻血的话本便是大嫂送的。
嬷嬷是教了她一些,但也只在她嫁妆里塞了避火图,这样出格的东西,是未敢给她塞的。
孟元晓一双杏眸扑闪扑闪,小声道:“看了。”
说完红着脸,语气羞涩又难掩兴奋,“和棠哥哥一起看的。”
这下轮到黎可盈惊讶了。她原本是怕孟元晓年纪小会害怕,才送了她这册话本。
不成想,小姑娘瞧着娇滴滴的,竟是干大事的人。
院外,孟珝同崔新棠说完话回来。
半道上,孟珝老远瞧见孟峥抱臂靠在梧桐树上,守在他和黎可盈的院子外。
孟峥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一双眸子顺着月洞门明晃晃看向院子里边,丝毫没有避嫌之意。
孟珝蹙眉大步上前,不悦问:“杵在这里做什么?”
孟峥在军营历练几年,耳目比常人更要灵敏,他早就听到孟珝的脚步声,只是懒得理会。
听到这话他才懒洋洋地收回视线,身子动都未动,只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哥。
他唇边勾着讥笑,吐掉嘴里的青草,“我在自己家中,想待在何处就待在何处,想如何就如何,你管得着吗?”
孟珝:“……”
两年不见,孟峥虽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子,但孟珝如何不知自己这二弟与先前不一样了。
只是做事仍由着自己的性子,这一点,却半点不见长进。
他回来这几日,因为他,母亲没少掉眼泪。
孟珝懒得多管他,只道:“母亲不曾对不住你,你收敛些,莫要再惹母亲伤心。”
“呵。”孟峥嗤笑一声,显然半个字都未听进耳中。
孟珝也不再理他,抬脚进了院子。进去时恰好姑嫂俩说完话,从房中出来。
孟元晓唤了句“大哥”,转头瞧见院中花树下石桌上的东西,好奇问:“嫂嫂,那是什么?”
说完,走过去拾起来瞧了瞧。
是三枚榛子雕的小玩意儿,每个只有她大半个拇指大。
其中一枚里面雕的是一身红衣的俊俏女郎,另外两枚雕的是两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在榛壳里雕东西,又雕得这样精致,想来很是费了番功夫。
她忍不住惊讶,刚想唤大嫂过来看,便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一旁伸过来,将她手中的榛雕拿走。
瞧见手里的东西,孟珝愣了愣。
若他未猜错,这三枚榛子应当来自丰州,黎可盈老家宅子门前的那棵榛子树。
只有那棵榛子树,能结出这样大的榛果。
他视线落在手中的榛子上,瞧见里面一身红衣的俏丽女郎,脑中不由闪过第一次见到妻子时的情景。
那时父亲刚到丰州上任,嫌孟峥整日同那些纨绔厮混,将孟峥一并带到丰州,丢到军营历练。
父亲到丰州不久突染急病,母亲担忧,遣他去丰州探望父亲。
他到了丰州,又等到父亲痊愈,已是冬日。离开丰州前,他去了一趟军营探望二弟。
丰州冬日严寒,他赶往军营途中下了一场大雪,地上雪落了厚厚一层。
雪地难行,他骑在马上十分小心,可快到军营时,经过一处村寨外,竟连人带马落入陷阱中。
陷阱比他人还高,他摔伤腿,又爬不出去,狼狈不堪。
边境不太平,雪天村寨里的人更不会出来。他被困一日一夜,饥寒交迫,意识都有些恍惚时,才被人发现。
迷迷糊糊中,头顶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黎姐姐果然料事如神,黎姐姐你带我们挖的这个大坑,果然有坏人上钩了!”
女郎的声音清亮,听起来只十五六岁,“别拍马屁,去喊吴叔过来,将人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