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证院密室的铜锁“咔嗒”一声落了地。
云知夏解下月白锦缎外袍,露出内里素色中衣,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这是她试药时的习惯,用清脆声响对冲药气入脑的混沌。
案上三十六味药材码成两排,最上面那包黄连的草纸边角有些发潮。
她指尖刚触到药包,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像有根银针顺着脊椎往上钻。
笔杆在掌心滑了滑,墨迹在纸页上洇开个小团,她盯着那团墨渍,喉间突然泛起极淡的苦——不是味觉,是某种更玄的感知,从舌尖直窜到天灵盖。
“三年前秋采,晒了七日,存于南方湿仓。”她低语着,指腹碾开药包。
干燥的黄连碎渣簌簌落在案上,混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王妃?”药童小福捧着登记簿凑近,声音发颤,“您怎知这黄连的采制年月?”
云知夏没答话,只盯着小福翻开的簿子。
泛黄的纸页上,三年前九月的记录赫然在目:“黄连,楚州秋采,晒七日,入南仓。”墨迹已有些褪色,却和她“看”到的画面分毫不差。
她指尖抵着太阳穴,耳中嗡嗡作响——前世做药师时,她能背下《本草图谱》每味药的产地采期,可这“看”到的,分明是从未记过的细节。
窗外又掠过一声鸦啼,这次焦味更浓了,混着点铁锈气。
云知夏突然起身,推开窗。
后巷的青石板上落着半片烧残的纸,她眯眼望去,隐约能辨出“迷神引”三个字。
“小福,去前院盯着。”她转身时,袖中滑出个青瓷瓶,“若有穿灰布短打的姑娘来找我,带她到侧厅。”
小福应了声退下。
密室里重归寂静,云知夏摸出楚昭南昨日送来的药碗——这是他“指导”实证院试药的“好意”。
碗底沉着层幽蓝药渍,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荧光剂的颜色。
她指尖刚碰到碗沿,那股苦意又涌上来,这次更清晰,连带着药碗里残留的沉香味都钻进了鼻腔。
“楚昭南的袖香。”她喃喃,突然想起前两日在太医院见过的老医正,“他总说‘医道需守古训’,怕我这实证院动了他的根基。”
后巷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云知夏迅速收了药碗,刚坐回案前,就见小蝉缩着脖子挤进来。
这姑娘往日总跟在云知秋身边做小伏低,此刻发簪歪在耳后,左手背还蹭着块青,指缝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王妃,我……”小蝉刚开口,就被云知夏按住手腕。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脉搏跳得飞快,“楚大人书房的药柜换了锁,我帮他整理药谱时,看见新领的‘迷神引’。”她把纸条塞进云知夏掌心,“他说这药……能让人试药时失了神智,记不得结果。”
云知夏展开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北地迷神引,三钱入汤,七日连服,心神俱散。”墨迹未干,还带着点湿意,想来是小蝉刚抄的。
“你怎么逃出来的?”云知夏摸出帕子替她擦手背的伤,“他没发现?”
“我、我打翻了他的茶盏。”小蝉抽了抽鼻子,“他最恨人弄脏他的《黄帝内经》抄本,追着我骂了半条走廊。”她突然抓住云知夏的衣袖,“王妃,我娘病了,是您的医馆救了她。我不能看着您被人害……”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巡夜梆子声。
小蝉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往门口退:“我走了!您千万别说是我……”
门“吱呀”一声合上。
云知夏盯着纸条,烛火在她眼底跳动。
窗外的焦味更重了,混着北风里的雪气,像极了前世实验室爆炸时的味道——那时她也是这样,握着至关重要的证据,却被师兄锁在实验室里。
“这次不会了。”她将纸条塞进烛台底下的暗格,转身抱起那碗“迷神引”。
药汁泛着幽蓝光泽,映得她的脸有些发青。
前世她试过百种毒药,可这碗里的,是能毁了实证院的刀。
“要试,就试个彻底。”她仰头饮尽,喉间立刻泛起灼烧感,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密室的烛火突然晃了三晃。
云知夏踉跄着扶住桌角,眼前浮现金色丝线,从指尖开始,顺着手臂往心口钻。
体内像有千只小虫在爬,每爬过一处,就留下火辣辣的痕迹。
她摸到墙上的炭笔,顺着金线的方向画——手背上的阳溪穴,小臂的手三里,胸口的膻中……金线突然变了颜色,从金转黑,逆着经络往头顶冲。
“阳维脉!”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炭笔痕上,“迷神引走奇经八脉,阳维受阻,所以才会神智涣散。”
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扯下腰间银铃系在腕上,清脆的铃声里,金线又慢慢显了出来。
这次她看清了,黑线上浮着极淡的绿,是黄连的药气;金线里裹着点红,是丹参的火性……
“药感。”她突然笑了,血在帕子上洇开朵红梅,“原来不是记忆,是药在告诉我。”
天快亮时,云知夏终于写完最后一味药的配伍。
案上的“清神散”还冒着热气,她抓了把塞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