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
杜坦相貌宽宏,及而立之年,却着有一丝老成之气的,他见王尚正欲登上二楼,旋即出声唤道。
“度玄?何不一齐?!”王尚笑着摆臂请道。
王尚毫不避讳挽着杜坦的手,一同登阶而上。
即使二人相隔一辈,此时相逢却如多年未见的故友般亲昵。
“一载掠过,我记得上次你来及我府相会,还是在前岁————”
王尚慨然载道后,遂与杜坦在小厮恭迎下入厢中。
入内,杜坦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曾想到王公有此雅兴,亲至甘旨楼。”
“我任凉州刺史数载,令祖自幼栖居于凉州,也不是不知其地贫寒,可咽腹之食甚少,先帝将我召回长安后,我一日五餐,餐餐饱腹。”王尚苦笑道。
凉州人烟稀少,气候冷冽,田亩产量远不及关中,蓄养边军开销极大,军民都难以饱腹,当地的吃食便更不用说。
更何况他的嘴本就在长安养刁了,到了凉州去,难免少食。
当初河西在时,族中耆老没少打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名义,携一众年轻俊彦至凉州旧地吃“忆苦饭”,王修又是京兆王氏中人,二人便是在那时相识。
虽然这些并不重要,但家风如此,年轻一代的才子也少有自视甚高,骄纵不可一世之人,大都内敛稳重,胸有气度,这其中,杜预功不可没。
人臣之巅,莫过于诸葛王猛,士人之巅,莫过于杜元凯、谢安石。
《论语》: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刘裕欲效高祖、王镇恶欲效淮阴侯,崔浩欲效留侯————————
简而言之,心怀望重者,持之以恒,终有所及。
“当初王公回长安时,骨瘦如柴,接风洗尘时,我全然认不出是您。”
“哈哈!”
二人谈起了往事窘态,哄笑了好一会,方才止住。
王尚平复了下神情,正色说道:“先帝在时——你二人不愿出仕,那甩手老头,指名道姓地举荐你弟弟,他愿否?”
王尚看了眼瓷盏,继而亲自提杯斟茶。
“我在此处,王公当已知晓。”
“早该如此。”
杜坦见王尚要为自己斟茶,不敢怠慢,双手举盏至空中应承。
“哗哗!”茶水声动婉,伴随着清香沁入口鼻中,令人心旷神怡。
还未上菜,二人便为这茶水而感到诧异。
王尚抿了口,怔了下,又抿了口,说道:“此茶汤——不错。”
他还想询问楼中的小厮,但眼下与故人相见,这种小事就不必再过问。
“度世意在何职?”
“暂无心愿之职,待明公征召,有何阕位,担任便是。”
杜预之玄孙的名讳,虽不比及王猛,但也是京兆士人耳熟能详之先辈,文武兼备,通知天文地理律法经学,品行上无有缺漏,能同入文武二庙,可见其声名。
孙承祖荫,有这层血脉纽扣在,杜坦兄弟二人徜若精心经营仕途,位列三公有些夸大,九卿之位倒不算难事,而能否入尚书省、中书省,则要观其才能如何。
事实上,只要他们二人兢兢业业,依靠着族中政治资源,早便可于秦廷中委任权职,寒门儒生,压根无染指左右仆射之机,奈何杜氏子弟,眼光奇高无比,无意效命秦室。
当然,若是姚兴许其三公之职,多半也是会应下的,只是这不大现实,毫无资历,怎能一举提拔为三公?
更何况那时兄弟二人还未及而立之年,二十多岁要是已秩千石,未来已是一片宽大道。
闲谈了一会,王尚令侍从将楼中的菜肴尽数点了一遍,哪怕价格十分高昂,也未曾皱一分眉头。
对于王氏子弟,财物从一出生起便是身外之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番亲赴甘旨楼,多是为恭奉”刘义符,不然,他完全可安坐于庄园中,静待奴仆提着食盒归来。
虽说刘义符开设朱楼有些不合情理,但毕竟是少年,昔日汉灵帝于宫中摆设市场,令宫女嫔妃扮成商贩叫卖,亲自与朱楼食肆的宾客争吵,耗费人力财帛不知多少,相比起后者,这朱楼是实实在在的生意,最起码也不至于做赔钱买卖。
“唉。”王尚抚须轻叹一声。
“王公何故叹息?”
“度玄莫要见我依暂任尚书,待建康使臣北上,不知要裁撤多少人,纵使我留住了这一身官袍,届时僚属皆是南人,非我轻看南人,只是关中是何状况,唯有我等世居于此者知悉,自上及下,政令是否通畅不说,只怕——”
王尚粗略扫了眼周遭,见无人在侧,轻声道:“鸟兽尽。”
江左士人熟悉关中后,他们这些本地人免不了遭受打压,毕竞刘裕的基本盘在南方,调任于关中的士人家眷亲族也皆在南方。
换句话说,与曹操遗留军士家属在后方作质相差无几,待到南士足以接管关中事务,刘裕便也可安心的南归受禅称帝。
这一步明棋,江左士族纵使知晓,也忍耐不住贪欲,其中有多少是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