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问民意猛虎必死
六安乃是州城,城高两丈六尺,墙周长近七里,比巢县、庐江等县城确实高大宽阔不少。但也毁于“隳城令”,城砖不存,只剩下光秃秃的夯土墙体,城防功能被严重削弱。
元廷颁布“修城令”后,大元各地面对民乱压力的官员只要有馀力,都赶着修城。
朱亮祖却自负武勇,一心扩充私兵争夺地盘,对加固城防这等怯懦之事嗤之以鼻,吝于投入。
此刻,面对着城外那如林的攻城器械和杀气腾腾的大军,他才感到事态棘手。
石山深谙攻心与实力碾压之道,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又知守军士气低落,他便放弃了“围三阙一”的惯用策略,大军在六安四面城墙下展开。
旌旗招展,鼓角相闻,每一面城墙外都出现了严整的军阵和攻城器械。四面皆可为佯攻,也可瞬间化为主攻,这种全方位的压迫,彻底粉碎了守军任何取巧或侥幸的念头。
城中守军原本有近两千,经过两次惨败和连日的消耗,兵力已仅有一千二百人。
换成其他人,此时早就动员城中青壮协防了,但朱亮祖深知城中暗流汹涌,不仅不敢发动青壮协防,还要从中再抽出三百精锐,组成督战队和预备队。
如此一来,分摊到近七里长的城墙上,每里竟然不足两百人。稀稀拉拉的守军站在高大的城墙上,显得无比单薄和绝望。
辰时三刻,所有兵马、器械全部到位。
东城外中军指挥高台。
石山一身玄色轻甲,外罩赤红战袍,按刀而立。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城头,可以清淅地看到守军慌乱跑动、忙着搬运器械的身影,隐约能听到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时机已到,石山平静地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送朱继中过去。”
朱继中乃是朱亮祖堂弟,朱亮祖率军出城反击那一战,被常遇春所部包围俘获。此人为求活命,将朱亮祖的老底吐露得一干二净。
此刻,他被两名魁悟的红旗营士兵押着,战战兢兢地走到阵前,对着城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大哥!我是继中啊!城上的兄弟们听着!石元帅仁义,不杀降卒!别给朱亮祖卖命了!快开城投降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城头上,朱亮祖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垛口后。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城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股被至亲背叛的怒火直冲顶门。
“逆贼!安敢乱我军心!”
朱亮祖怒吼一声,猛地抢过身边亲兵手中的强弓,搭箭上弦,弓开如满月,锋利的箭簇在晨光下闪铄着死亡的寒光,直指朱继中的心口。
朱继中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就往阵后逃。
朱亮祖的手指扣在弓弦上,因用力而剧烈颤斗,指节发白。他看着堂弟惊恐逃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这一箭,射出去容易,射断的却是最后的血脉亲情
最终,他还是颓然放下弓箭,满腔怒火化作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转身对着禁若寒蝉的守军嘶吼:
“都给老爷听好了!再有敢言投降者,无论亲疏,立斩不赦!”
朱继中狼狈逃回,石山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攻心,点到即止。他缓缓举起右手,如同擎起一柄无形的利剑,猛地挥下。
“擂鼓!进军!”
“咚!咚!咚!咚——!”
十六面巨大的牛皮战鼓被赤膊力士同时擂响,那雄浑、沉重、仿佛能撼动大地的鼓声,每一声鼓点,都重重地砸在守军的心坎上,震得他们肝胆俱裂。
伴随着催命般的鼓声,城下那一片沉寂的赤色森林骤然“活”了过来!
“杀——!”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平地而起。
东、南两个主攻方向上,红旗营本部战兵在巨大楯车的掩护下,抵近城墙,抛射箭雨。
石山有意控制编制,红旗营兵甲弓弩配备率远胜一般义军,直属三卫更是如此,弓弩齐射,箭矢仿佛遮天蔽日,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死亡之雨,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狠狠地泼洒向城头!
“举盾!快举盾!”
“啊——!”
“救命!”
密集的箭雨复盖下,木盾被洞穿,血肉被撕裂!惨叫声、哀嚎声、兵刃坠地声、箭矢钉入木石的咄咄声混杂在一起。
守军被这恐怖的火力压制,残存者蜷缩在女墙根下的射击死角里瑟瑟发抖,士气大挫。
朱亮祖在东城墙上,身披重甲,举着一面蒙着生牛皮的大盾,也被这狂风骤雨般的箭矢压得抬不起头,箭矢抛射到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哆哆”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这箭雨的密度和持续性远超他的想象,红旗营根本就没打算给守军任何喘息和反击的机会,他们想用远程火力,彻底洗掉城头的防御力量?
这怎么可能,莫说城墙上有大量的射击死角,便是红旗营,哪来这么多箭矢!
“不对!!”
朱亮祖猛地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再也顾不得危险,猛地将盾牌推开一条缝隙,冒险向外望去——
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