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挑的款,布料摸着手感软,上周卖了&bp;8&bp;件,占了店里半周的童装流水,每次卖出去,王猛都要叮嘱顾客&bp;“洗的时候别用热水,怕缩水”。
苏瑾瑜递来的名片是铜版纸的,比林凡的拇指还厚,烫金的&bp;“燕京苏氏实业总公司”&bp;七个字压着细纹,指尖摸上去能感觉到凸起的纹路。
林凡的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赶紧往口袋里摸自己的名片&bp;——&bp;县城打印店印的,3&bp;块钱&bp;100&bp;张,正面&bp;“笑笑宝贝屋(林凡、王猛)”&bp;的字有点洇墨,指尖蹭过&bp;“凡”&bp;字的墨团,
凉得像浸了水,背面&bp;“主营:童装(0-6&bp;岁)、文具(中小学)”&bp;的小字被磨得发淡,还沾着早上和王猛去进货时蹭的面粉粒,他赶紧把名片往口袋深处塞,怕苏瑾瑜看见那点面粉。
王猛在童装区停了手,悄悄往这边挪了挪,脚步放得轻,灯芯绒背带裤在腿边蹭出&bp;“窸窣”&bp;声,他认得这种名片&bp;——
上次县外贸店的经理来买文具,递的就是类似的,听说这种名片印&bp;100&bp;张要&bp;20&bp;块,够买&bp;40&bp;块橡皮。
“亲舅舅”&bp;三个字从苏瑾瑜口中出来时,林凡手里的苹果刀猛地顿住,刀刃在果肉上划出道深痕。
清甜的苹果汁顺着刀刃滴下来,落在他洗得发白的&bp;“李宁”&bp;运动裤上&bp;——&bp;裤脚短了两寸,他用同色线缝了截边,线是从笑笑旧裙子上拆的,颜色偏浅,缝得有点歪。
王猛赶紧走过来,把手里的软尺往口袋里塞,指尖攥着尺尾的金属坠子,指节泛白:
“这位同志,你找凡子有事?”
苏瑾瑜没看他,目光还落在林凡身上:
“我是苏晚晴的弟弟,来找笑笑。”
王猛愣了愣,手里的软尺差点掉在地上,他知道苏晚晴是笑笑的妈妈,却从没听过她有个北京的弟弟,心口突然发慌,像当年工厂宣布下岗时的感觉。
林凡盯着那滴果汁在灰色布料上晕开,晕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突然想起苏晚晴当年总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她坐在店门口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块蓝碎花手帕,指尖反复捻着帕角,眼神飘向县城外的麦田,风把她的头发吹到脸上,她都没察觉。
原来她望的不是麦田,是隔着千山万水的燕京大院。
王猛在旁边轻轻拽了拽林凡的胳膊,手指攥着他洗得发白的袖口,小声说:
“凡子,别慌,有我呢。”
他知道林凡下岗后有多难,凡子还是他表哥出钱帮忙开这店时,(中奖的事林凡永远不会说出来),林凡兜里只剩&bp;320&bp;块,
还是林凡的表哥借给他&bp;1000&bp;块,才凑够了房租和第一批货,当时林凡攥着钱,指尖都在抖。
苏家的显赫从来不是&bp;“有钱”&bp;两个字能装下的。
老爷子老爷子最高领导阶层常委之一退役78岁,当年亲自视察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设备调试时,亲手拧过第一辆解放牌卡车的螺丝。
去年《人民日报》登他的访谈,照片里他穿的蓝色中山装,林凡和王猛在县外贸店见过,要&bp;88&bp;块一件&bp;——
够他们进&bp;4&bp;件最好的童装,当时王猛还开玩笑说&bp;“这辈子都穿不上这么贵的衣服”。
父亲苏振邦是现役上将,去年南海舰队演习时,《新闻联播》播过他的画面。
那天林凡和王猛关了&bp;“笑笑宝贝屋”&bp;的卷帘门,卷闸门&bp;“哗啦”&bp;响着落到底,两人揣着刚收的零钱,挤在隔壁馄饨店的矮凳上看。
馄饨汤的热气裹着虾皮鲜气扑在脸上,烫得人鼻尖发潮,黑白电视屏幕泛着细碎雪花,“滋滋”&bp;声混着锅里馄饨翻滚的&bp;“咕嘟”&bp;响。
王猛吸着热汤,筷子夹着的馄饨还冒热气,含糊道:“这官可真大”,那时他俩谁也没料,屏幕里那个穿军装的人,是笑笑的外公。
二叔苏振国是山城市委书记,上个月在重庆主持乡镇企业签约会,860&bp;万的金额登在《新华日报》上。报道说他讲话不用稿子,数据张口就来&bp;——
这金额够在县城开&bp;20&bp;家&bp;“笑笑宝贝屋”。林凡和王猛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算,报纸铺在膝头,被晚风掀得哗啦响。
王猛掰着手指头数:“一家店房租&bp;150,装修加进货得两千,20&bp;家就是……”
算到半夜才理清,指尖沾了墨印。笑笑那时正趴在收银台上玩积木,小肉手把方块堆得歪歪扭扭,听见&bp;“20&bp;家店”,眼睛亮起来,举着积木喊:
“20&bp;块糖!爸爸,我要吃&bp;20&bp;块糖!”
积木&bp;“哗啦”&bp;掉了一地,林凡赶紧蹲下去捡,怕木刺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