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中已是昏时。
淳于文恰好也拜访李少翁归来,与他在中门碰面。
“先生。”他抬手一礼。
淳于文看他一眼,“你过来。”
他乖乖走过去。
淳于文盯着他的脸瞧了一阵,“昨夜没睡好?”
“先生怎的这样关心的我的睡眠?”
淳于文严肃盯着他,“我今日去见了李少翁,你吃过餔食后来见我。”
淳于先生难得用这样严肃的神情说话,遂应了诺。
香影得知君侯回来,忙回到东院,“姑子,君侯回来了。”
殷陈正坐在廊下吹风,闻言应了一声,站起身正要寻过去。
“我扶姑子去罢。”
“不必。”殷陈说着出了东院,正巧看到他的身影掠过廊庑拐角。
她加快步伐,跟过去。
霍去病听到了脚步声,回头,正见少女走来。
他停住步伐,一缕夕阳正筛过窗棂笼罩在他身上,容颜如玉不可逼视。
殷陈停了步子,朝他弯眼一笑,作不得揖,只微微躬身,“郎君安好。”
霍去病也朝她颔首,“姑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就是香影和鸾芜总不放心我,将我拘在院中,忒没劲儿。”她状似抱怨,嘴角也翘起愉悦弧度。
霍去病微微侧了侧身子,那缕夕阳自肩上推落,整个人沉入阴影中,眉目却依旧明晰,在这无人的拐角处,他曾被她按在墙上,也曾失态地将手捂在她眼上过,想到此处,手心又开始灼热起来,“姑子可有事与我说?”
“我听闻昨日窦太主来了,可有寻郎君的麻烦?”殷陈又朝前走了两步,在那缕阳光前站定。
霍去病挑眉,“姑子觉得我会被她欺负?”
殷陈思索一会儿,摇头,“但窦太主此人阴晴不定,我有些不放心。”
霍去病透过光柱看向她,她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唇已经恢复些气色,笑起来眉眼略弯。
二人再闲扯两句,殷陈忽然问道:“可查到那匈奴人的下落了?”
霍去病摇头,“好似是有人接应他,寻不到一点儿踪迹。”
“姑子可认识他?”
殷陈咬了咬下唇,“他是乌隆的胞弟。”
乌隆?
又是这个人。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我会让人时刻注意此人,他生得什么样子?”
殷陈抬手比了比契据尔的个子,“生得高壮,不似匈奴人,倒似月氏人,眸子是浅灰色,耳上缺了一块。对了,我前夜刺伤了他的脖颈。”
耳上缺了一块。
他想起夜袭居涂营时,那个被他一箭擦过耳际的匈奴小将,“是天生的吗?”
殷陈摇头,脚尖撵着一颗小石子,“我也是昨夜借火光瞥见的,契据尔是匈奴中能力顶尖的射雕手,没想到竟有人伤了他。”
他想起那夜的情形,那个小将的箭术,确实很是厉害。
他竟到长安来了。
少年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颔首,“我明白了。”
“姑子想我杀了他吗?”他又问。
他也不知为何要问。
殷陈诧异看向他,语气坚定,“郎君何时变得对敌人这边仁慈了?要不是我昨夜中毒,我定不会让他逃脱。”
霍去病嗯了一声。
嘴角短暂地愉悦翘起。
那缕阳光在交谈间已经逐渐淡去,殷陈将那颗石子踢到草丛中,与他道别,“那我先回去了。”
霍去病目送她的背影拐过拐角处,眸子沉了下来,长安竟有人勾结匈奴。
这个消息,恐怕会让今上震怒。
换过衣裳后,他又去寻淳于文。
淳于文侯在小阁中,神情冷峻。
“先生。”他坐到席上,与淳于文对坐,又拿过边上酒壶给二人倒酒。
淳于文看他一眼,直截了当道:“今日之事我要说之事,恐怕会让你很难接受。”
他倒好两杯酒,将一杯酒推到淳于文面前,“先生觉得以我的承受能力也很难接受吗?”
淳于文看着面前杯中微微动荡的酒液,“我昨日给殷姑子把脉,发觉她的身子很是虚弱。”
霍去病讶然与淳于先生会说这样的话,“她中了毒,身子虚弱是必然的。”
“不,不是这个虚弱。”淳于文饮了半杯酒,自边上拿出一个满是裂痕的琉璃杯,又道:“从外表来看,她与常人无异,但内里看来,她整个人就像这琉璃杯,充满了裂痕,只需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他说罢,屈指一弹,一声脆响过后,那琉璃杯竟一下子碎成一堆碎片。
霍去病盯着那堆碎片,好半天才道:“先生这话是甚意思?”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