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在次日正午时便领着一行人返回了襄阳城西郊,他料定谢长缨不会留在营中无所动作,便索性领着人直奔荆州军主营而去。
待到主营士兵且惊且疑地将他的到访报入主帐时,尚未离去的谢长缨到底是略微舒展开了紧蹙一夜的眉头,笑道:“的确是我让远书来的——不如便也请他来帐中一叙吧。”
在得了白懿行的首肯后,守卫的士兵很快便将谢遥的随行者在营中暂且安顿下来,而后又将他领入了主帐之中。
“白将军,知玄——啊……”谢遥刚一踏入主帐,便被帐中聚集的几人惊了惊,难免露出了几分初出茅庐者的局促,旋即又连忙补充着行礼道,“末将见过琅琊王殿下,见过苏寺卿。”
卫暄一时忍俊不禁:“谢小公子不必紧张,关于昨夜被劫的官粮,无论你查到了什么,尽管说来便好。”
“是。”谢遥长揖应声,将夜晚探察所得的线索一一如实报与众人,末了又道,“因此末将以为,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扮作高车索虏劫走了粮草,只是纵然他们换用了胡人的武器,在刀法走势上一时却是难以做得天衣无缝。但这些人究竟为何多此一举……请恕末将难以论断。”
谢长缨听罢,若有所思地追问道:“远书,依你所见到的尸体刀伤走势,那些人的刀法,是什么来路?”
“绝不是乌合的胡人或是寻常的江湖山匪,而且他们行事颇为缜密,想必也是训练有素。”
苏敬则默然地听过了他们的对话,轻叹道:“看来……我们的麻烦不小。更糟的是,依照如今的局势,我们几乎猜不到对方这么做究竟有何好处。”
白懿行沉声道:“如今幸而有新城、江夏两郡调来的粮草,依照常规用度,粗略算来尚可支撑一月有余,若是再紧缩一些,或许能拖延到七月。”
卫暄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如今局势陡转,大宁若想保住襄阳,便必须在七月前将昭国索虏彻底赶出荆州?”
白懿行颔首。
谢长缨沉吟许久,忽而问道:“白将军,不知荆州军在沔水以北……如今可还有可用的探子?”
白懿行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探子与滞留后乔装蛰伏的士兵自然是有不少,但他们也都只能混迹于百姓之间,至多不过是混入昭国的下等汉人士兵中,只怕于事无补。”
谢长缨听罢,幽幽一叹:“这样的啊……”
苏敬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开口问道:“方才白将军说了……在昭国营中有线人?不知平日里营中的斥候如何与他们联络?他们又如何避过昭国耳目传递情报?”
白懿行倒也并不避讳,直言道:“自是用了一些独特的暗语,其法是以数字序列与特定的军中口令一一对应,即便昭国人截获了密信,也无从解读其中的深层含义。苏寺卿对此有兴趣?”
苏敬则微笑颔首:“若是白将军不介意……空闲时可否将这暗语向晚辈详细说一说?”
“暗语略有些复杂,如今都记在了斥候们的文牒之中。这样吧,本将届时签一份文书,苏寺卿凭此去向他们调用便好。”
“那么,便多谢白将军了。”
白懿行应了一声,复又对众人道:“敌军逼迫甚紧,襄阳城已然坚壁清野,如今再向秣陵递奏疏,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所批复。倘若我们此后的战事应对不当,那么不战自溃的日子便只在旦夕之间——这一战,我们唯有速战速决。”
苏敬则微微抬眼远眺着帐外来去巡行的士兵们,语气沉重:“雨季已经到了……但愿能够如此吧。”
几人各自忧心忡忡地商议过一番,因眼下军中与城内各处的亟待安顿之事不在少数,便也唯有各自散去。而依照他们商定的对策,此后白懿行仍旧坐镇荆州军主营,谢长缨回到扬州援军的军营中统领两方士兵,而卫暄与苏敬则领三千人手入襄阳城内驻扎,与郡府中的属官们一同维持城内的局势,以防肘腋生变。
“远书,”谢长缨走出营帐后,自是回身叫住了正欲转道离开的谢遥,不紧不慢地行至他身侧,笑道,“这次你做得很不错。”
谢遥听得她如此夸奖,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发,与她一同前往随行斥候们的休息之处:“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若有下一次,可不要如此紧张了。”谢长缨又是笑了笑,“真是奇怪,怀真说你素来是个顽皮的性子,我在南泠书院遇上你时,你也的确颇有些活泼的意气,怎么今日反倒如此拘谨了?”
“这里毕竟是军营,不同于家中或者书院。何况如今战事紧迫,我也不能……”谢遥说到此处,轻轻地叹了一声,“算了,我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谁能想到连琅琊王殿下也在……”
谢长缨不觉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他又不会吃了你。”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谢遥着实被她这句话噎了噎,默然片刻后,方才转了话题,问道,“总之,你找我何事?”
谢长缨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