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还仍残留着独属于她身上的清冷梅花香,就连她说的话都像蚊子一样吵得人耳膜生疼。
她的愤怒,她的悲戚,她的痛苦都挑不出一丝演的成分。
她好像真的是一个失去四年记忆后,发现深爱的少年郎变得面目全非的可怜女人。
一拳砸向屏风的秦殊在无心批改公务,目光不经意落在她并没有带走的衣服上。
衣服的颜色是他年少时,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时所穿的鲜红。
只是现在的他已不在喜欢红色,因为红色只会让他想到死亡,仇恨。在联想到死去的爹娘小妹,秦家上下近百口人,和那因帝王忌惮死去的五万秦家军他们身上流下的血。
鬼使神差中,秦殊伸手探向了那件衣服,又在指尖快要触碰到时蜷缩着收回,眼神骤变带着沉沉厌恶。
推开门,漆黑的瞳孔压抑着滔天怒火,对着正在院中扫雪的婆子咬牙切齿道:“将那件衣服拿去烧了。”
回到落霞阁的宋令仪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来到桌旁看着摊开的字画,完全没有了继续作画的心情。
修长的身体慵懒地躺在竹椅上,白皙如玉的手指半屈轻叩把手,面上一片恬静安然,哪儿有先前针锋相对时的痛苦崩溃。
她原本是不打算说什么一刀两断的休书,但她想到,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失了智。
凭什么要在失忆后能容忍枕边人置自己于死地,还允许他在心有二色的情况下无动于衷。在学那痴情妻冷脸洗内裤,任劳任怨只为盼他能回头发现自己的好。
要是她真的选择忍气吞声,那就不是她宋令仪。因为是无论假失忆的她,还是真正的宋令仪都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送衣服,送的红衣,自是要送给年少时惊鸿一瞥,倾心爱慕过的少年。
现在的他,当真配得上她送的红衣吗?
同时也庆幸秦殊并没有答应和她一起去看花灯,要是他真的答应了,到时候只会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她打定的主意,是年三十那天会有不少城外庶民进城赏花灯,人流一旦拥挤密集,想要甩掉几个尾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想到明日过后就能甩掉他们后,宋令仪心口的郁气都跟着散去几分。
许素霓拿着家书来找秦殊时,正看见下人拿着件衣服要出去烧,当即拦下,“衣服好好的,为什么要拿出去烧掉?”
“你要是喜欢可以拿走。”身着玄色箭袖,裤腿全扎进鹿皮靴里,衬得腿长腰窄肩宽的秦殊双手抱胸,犹如一尊杀神立在檐下。
许素霓当即摆手,“女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我自己的衣服都多得穿不过来。”
“你过来做什么。”秦殊不认为她会无事登三宝殿。
“我爹不是给我寄了个包裹吗,我发现里面有两封信,一封给我,还有一封是给你的。”把信给他的许素霓毫不客气地伸长脖子往里望去,眼睛扫过他堆成小山似的折子,啧啧称奇。
“虞城就那么大点地,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去哪里找那么多事做。”说着说着,还重重叹了一声,为可怜的他掬上一把心酸泪。
拆开书信的秦殊回,“城里原先的官吏跑的跑,死的死,整个衙门能用的人手不足,年后的复工春耕哪一样不是小事。”
等朝廷和匈奴分出胜负后,只怕会马上腾出手来收拾他了。在他们忙得分身乏术时,正是他加固城墙招兵买马的良机。
双手枕在脑后的许素霓敷衍着附和,“行行行,反正你是个大忙人,不像我整日乐得轻松的闲人一个。”
展开书信的秦殊一目十行,看到最后已是额间青筋突起,手中信纸攥成一团,“让人叫军师过来。”
“不用,本将军亲自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