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元年,五月初,百泉药会,四远皆集,八方来会,万人同乐。
玉泉长街,人头攒动,各式药商、药贩穿梭流连,吆喝声不绝于耳,药香四溢,闻者,病不治而愈。
街道两侧,药肆林立,只见一家“李村二麽麽小儿药铺”前头,几个娃娃在那里或哭或闹,娘亲们抱着,哄着,攒眉蹙额,排着队,等着看病抓药。弯弯曲曲的队伍,排到了街道对面的一家药铺门前。
“遥祝四君添远志,白头翁更寿绵绵”,这家药铺门口,挂着一幅对联,里面暗藏玄机,杀虫消积的使君子,安神益智的远志,凉血止痢的白头翁,好生有趣。
“掌柜的,今日这玉泉街药会可当真是热闹非凡呐!”听见一道女子清丽的声音,掌柜的抬起头,眼前的小娘子,身着月白刍纱,头戴幕篱,背着药箱,手里的虎撑,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那是自然,这十里八乡的药户就等着这天开锅哩!小娘子想买些什么货,趁今日,我给你让些利。”说完伸出手,哈着腰,引着她往里屋走。
“刘大哥当真认不出我来?”,女子掀起幕篱,一张温婉秀丽的脸,月眉星目,唇边挂着浅笑。
刘掌柜愣了一下,打量着她的脸,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太阳穴,“难不成,你是崔官人,哦,不不不,应该叫崔娘子?”
“刘大哥别来无恙,前年见你,你还是个捣药的小工,如今摇身一变,已是独当一面的大掌柜了!”
崔婳故意将 “大掌柜”几个字,拖得老长,刘掌柜耳根子都红透了,像只油炸的虾子。
“崔娘子莫要再取笑我!”,刘掌柜摆摆手,赶忙转身,朝着里屋大喊,“内掌柜的,快点带着椿哥儿出来,见贵客!”
一会儿,里屋门摇曳而出一娘子,烟青色的小褂子,赭红色的百褶裙,徐而不急,款款而来。
“崔娘子,这是我娘子,娘子,这是前些年常来我们这铺子置办药材的崔娘子。”
崔娘子见人至跟前,遂起身,朝着刘家娘子点点头,“刘家嫂嫂见礼了,刘大哥好福气,家里藏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娥,难怪如此用功卖力,许是嫂嫂负责貌美如花,刘大哥只管赚钱养家!”
说完拉着刘家嫂嫂的手,两个人莞尔一笑。
刘家嫂嫂把藏在她身后的奶娃娃拉了出来,蹲下来,指了指,“椿哥儿,快叫人,这是崔姑姑。”
椿哥儿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崔姑姑好!”
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给崔姑姑磕头,崔姑姑长命百岁!”
这下,把大家儿都给逗乐了,“你行如此大的礼,我这身上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怪不好意思的,这几条小金鱼,你拿着去玩儿吧!”
椿哥儿抬起头,伸出藕节似的两只小手,看了看爹爹,又瞧了瞧娘亲,小手倏地又缩了回去。
刘家嫂嫂赶忙拉着孩子起来,摆手道:“这金子做的小鱼儿,可是稀罕物,万万不敢收的,崔妹妹莫要客气,和往年一样,今年药市五日才散,你宿在家中,粗茶淡饭,简陋了些,但都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崔妹妹只管留下来吧!”
崔婳见刘家嫂嫂言辞恳切,便不再推辞,想着走的时候,偷偷的把金鱼儿放在抽屉里,道是个不错的法子。
吃了茶,刘家嫂嫂挽着崔婳,去逛药市,才出门,只见长街尽头尘烟滚滚,马蹄声阵阵,如惊雷。
人群骚动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街道尽头乱作一团,人潮向街道中间凶猛的涌来,哭天抢地的喊叫声,“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丢了娘亲的小娃娃,嚎啕大哭,挑着担子的药贩子,扔了扁担拔腿就跑,摔倒在路上的老妇人被踩得起不了身。
前面的人推囊着后面的人,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猛烈的拍击着阻挡它的礁石。
门口摆放得井然有序的药材,瞬间被四处逃蹿的路人撞得七零八落。
崔婳拉着刘家嫂嫂扭头就往屋内跑,一支穿云箭从耳边呼啸而过,钉在了门框上,她们俩赶忙蹲下,抬头只见,许多骑着马的贼匪,手里拿着弯弓,在四处恫吓慌不择路的人群,驱赶着他们至街道上,不让他们藏进屋里。
“都给老子听好了,我们大当家的说了,今日只为求财,不伤性命。”这独眼龙说完,人群鸦雀无声。
一着青布衫的男子站起来,大声的哭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这里有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说着将钱袋子掏了个底朝天,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铜钱。
匪徒扯着麻布袋子,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把钱装进袋子。
那男子颤颤巍巍的起身,将钱扔进去,然后如释重负般,扭头就跑。
跑了几步远,突然,一支箭精准的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许是想着即将虎口脱险,极端的情绪甚至让这男子未曾发觉般,又跑了几步后,才轰然倒地,脖子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