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病在床,难免伤心难过。”
妇人叹了口气,无奈同意了。
闻如危搀扶着她,小心地往内院走去,妇人摸到他的手臂上的伤,同样忧心说:“小危,你怎么受伤了?”
“一点小伤,母亲无需挂怀。”他温声安抚。二人走了片刻,终于来到了内院,闻如危将妇人送回房,轻声叮嘱了下人几句,接着询问:“家主今日会回来?”
下人回:“家主尚在剑庐。”
闻如危点了点头,离开了。
无星无月的夜里,廊下铜灯闪烁如鬼火。
母亲、母亲。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么叫她。
“秋聆、秋聆…“他口中喃喃念着,“要这么叫才好。”房中的灯火在他走后熄灭,闻如危克制住了回头的动作。他叫闻如危。
如危,如危。
他这一生危如累卵,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有时候是真羡慕他那个蠢弟弟,羡慕他可以伏在她膝上,享受她怜惜的爱抚。又憎恶他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凭什么娶了她却不肯给予她分毫关心爱护,总将她一个人遗忘在深宅大院中?
他想,要是这个家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该多好。
黑暗中。
闻清衍感受着身边人逐渐绵长的呼吸,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揽着贺楼茵的肩膀,托着她的后脑让她枕在他腿上。夜里的温度有些凉,他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怎么总是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他的指尖停留在半空,却迟迟没敢抚上那张十年来每天都会出现在他梦境中的脸庞。
最后,只听得寂静的殿内一声怅然叹息。
天光微亮时,贺楼茵悠悠转醒,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晃了晃脑袋,对闻清衍说:“今天晚上我可能来不了了。”
“嗯,我知道了。“闻清衍垂下眼,轻声回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贺楼茵弯腰,脸凑到青年面前,认真说,“会审那天,我会出现在审判台的。”
“嗯。"闻清衍仍是低低应了声,等到她快要走到门边时,他急忙叫住她的脚步,“你的剑不拿走吗?”
“先放你那里吧,"她歪头笑了下,“你别忘了每天替我养剑。”说完后,她便推门离开了。
门外两位道者在刺目阳光的照射下终于转醒,迷茫地揉了揉后颈。怎么感觉脖子有点痛呢?
道者急忙推门查看屋内景象,见闻清衍仍端坐在室内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人没跑。
闻清衍夜里虽看不见,但白天是能勉强看见微弱的光芒,他抬头问:“两位道者是找我有事吗?”
“呃,没什么,"道者干声笑笑,“就是想问问闻公子可有什么需要的?”闻清衍想了想说:“我想见一见宫主。”
青崖山,今日又来了一位新客人。
还是个瞎了眼的新客人。
老青牛在心里"啧"了声,迈着慢悠悠的步伐驮着瞎眼青年往山上走去。山路的尽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青牛朝他投去一瞥,满是忧心。
你又老了些。
人哪有不老的。
太老了会死的。
人都是会死的。
说不通。
老青牛将背上的青年放下后,缓缓趴到榕树下闭眼休息。它可不想那么早死。
“你来了啊。"老人冲着面前这个双目用绸带蒙住的青年和蔼笑笑。“见过宫主。”闻清衍拱手作揖。
温酒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小孩子的头一样。“上一次见你,还是十年前……“他的语气无限怀念,“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小少年,如今竞已成为大陆屈指可数的八境命师。”“劳您挂怀了。"闻清衍不卑不亢说。
“来来来,“温酒走到石桌前,朝青年招招手,笑说,“你也来与我下盘棋吧。“又道,"下围棋,可不是五子棋啊!”“好。"闻清衍应下,通过光影判断石桌的位置,撩起衣摆坐在温酒面前,“您先手还是我先手?”
温酒犹豫了一下,“你先吧。”
也不能太欺负小辈了。
闻清衍忽然说:“忘了同您说,我现在视物模糊,得劳烦您替我执子了。”温酒爽朗笑笑:"可以。”
又问道:“你第一子落于何处?”
“天元。"闻清衍平静说。
山中的风忽然凝滞,温酒执子的手迟迟不曾落下,他复杂不解:“为何是天元?”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起手天元?
有这么下棋的吗?
还是说山下现在流行这么个下法?
啧,棋圣那老头子要是知道百年后大陆的棋坛是这番景象,说不定会气得活过来。
“天下势,皆落于棋盘之上。“闻清衍平静说,“我算得尽,不知宫主可敢入局?”
温酒心想,现在的年青人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温酒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迸出。九算子啊九算子,当年你从不下天元,说起手天元,先输一子,可现在却有人说他能算尽天下势
他笑够了后,轻轻将那枚黑子放在天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