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峦山一巴掌捂住太阳穴和耳朵:“我头晕。”
乌牙闭嘴,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太阳,把他往阴凉处推了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
两人就着身后的茶寮,喝了碗当地降火的杏皮茶解渴,乌牙嘴巴消停了一阵,又开始发动连珠炮攻击:“刚才还没说完,钱胤洲代表他堂兄和三十六陂合作。因为三十六陂生根于夏国朔方北农典城,想往南下,但中间夹了个秦国,于是,他们主要负责南北商路运输,而钱家则负责关内运作,至此打通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商路。”
乌牙大口饮尽杏皮茶,发出响亮而舒服的叹息:“这几年,长安杜家控制的敦煌黑市又起了声势,被天城打压的龟兹极乐墟倒是至此不复,别的,别的好像……”
宁峦山敲了敲桌面,难得正经:“会不会还有隐藏势力?”
“有!”
乌牙斩钉截铁地说。
宁峦山转过头来面向他,捏碗的手骤然发力。
不过,乌牙马上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都知道了,还叫隐藏势力么。”
宁峦山充分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这小子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下唇包着上唇,肌肉抖动,明显憋笑,于是他冷着脸放下碗,往前走。
乌牙追上去,试图勾他脖子:“过去一二十年势力驳杂,但不能留下名号的,不是早就滚出了沙漠,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你的猜想是错的。我以前听我爹说,西凉王吕光控制三十六国后,内部冲突不断,发展起来的势力里不乏有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魔鬼,看看你的小身板,再看看我,我不想被做成人干挂到沙漠里喂狼。”
宁峦山的脚步忽地停住。
乌牙问:“你怕了?”
“稍等。”宁峦山拍了一把他的肩,兀自往回去。
乌牙以为他要买些个防身之物,便站在原地等,扭头就见他走到一个小摊贩前,伸手拿起一条项链。
项链基底为银饰,正中镶着一颗蓝宝石,宝石成色一般,不过周围一圈绒毛外加鸟羽,倒是个性十足。
随后便听见他用蹩脚的西域话开始砍价,过程惨不忍睹。
大概过去二十年都没有在钱财上栽过跟头,即便如今两袖空空,乌牙也从不会为了一点钱和人攀扯,这对他来说,像是一种折辱,所以,他走过去帮宁峦山说了两句,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高大。
宁峦山看了他一眼,心里承认他的高大,但只承认他站直的时候,确实要比他高小半个头,其他的一概不认。
不过手中无富余,精打细算一些是对的。
小贩附赠一条纱巾,用来包裹项链,两人又等了片刻,乌牙没头没脑地聊起从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跟我说的话吗?”
“什么?”
宁峦山的目光停在丝巾上,表情有些呆滞。
乌牙笑点极低,立刻捧腹道:“小爷我当时就你这表情,你跟我说,好阿油。”
宁峦山愣了一瞬,眯眼盯着他,许久后才慢吞吞说,是:“How are you吧?”他的语速很慢,很慢,像要把每个单词的发音都咬得标准清楚。
“对对对,你说后面还有两句,跟暗号一样,不过我忘了,后面是什么来着?”乌牙依旧天真单纯,好像真的只是在和老朋友随口追忆。
“我也忘了。”宁峦山笑了笑,“那么久的事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你说你从哪里学的鸟语?”
“我瞎编的,逗小孩。”
乌牙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不高兴,相反,他隐隐觉得宁峦山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除了上次提到石油的时候,他眼前一亮尚有波动,其余的追忆对他来说更像负担。
大概他是一个只向前看的怪人。
这时,恰好小贩把包好的项链递过来,于是他另起了话头:“你要送给谁?”
宁峦山没答话。
“不会是以前你救的那个小姑娘吧,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乌牙锲而不舍充当背景及喇叭,宁峦山用指腹摩挲纱巾,忽然脸色一变,拆开一个角,递到小贩眼皮子底下:“这里,发黑,还有些不平整。”
“这几百年的老玩意,正是因为有一点瑕疵才卖这个价。”那贩子心慌,大概也怕客人退货,便指着后面巷子说那儿住着个手艺人能修补,要介绍他去。
闻言,宁峦山指着茶寮,让乌牙回去等他,自己则走进巷子。
确定乌牙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把项链收起来,转身从另一个岔路口走出去。
只是白银氧化,有材料自己都能处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刚才乌牙的追忆,让他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他凭着记忆走了两条街,从一座土黄色的矮房转出去,记忆中对角应该有间香料铺子。
铺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