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归?
宁峦山低声念道:“剑起参商别,剑落一人归,这是决云三式!”
天下剑客,剑谷独揽一半,另一半则归一人,此人便是“红衣银剑”公羊月。
公羊月腰冠两剑,经历十分复杂,他本是江湖魔头,后沉冤正名,十年前便是纵横武林的一流高手,如今天下十大高手至少能晋前三。
决云式与地纪式乃其成名剑法,据言此人狷狂不羁,从不俯首世俗,于江湖立下规矩,凡败于他手,其过处不许冠剑。
这个女人擅长使刀,师承不详但他从没有往这方面想,眼下她竟使出了公羊月的剑法,那她和公羊月又是什么关系?
若她与公羊月有故,也就能解释,她为何会“骑鹤冲霄”,据传公羊月当年便是从剑谷出走的,会剑谷招式,不足为奇。
想到这儿,宁峦山心中震荡,忍不住往树上捶了一拳。
就这一拳,树叶微动,荆白雀侧耳,身形一变,一个跳劈砍向躲在暗处的他,一缕鬓边碎发当即被斩落,他赶紧求饶:
“是我是我是我!”
宁峦山闭着眼没动,荆白雀收刀,却忽然出手卡住他脖子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你还反倒怪罪起我来。”他委屈巴巴道。
荆白雀不为所动,细细审视着他:“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怕影响你。”宁峦山看向地上的尸体,说:“这就是那个凶手?也不过如此。”
“他很厉害。”想到刚才的战斗,她忍不住又喘了两口气。
“不还是被你打趴下了。”
“……”
荆白雀沉默了片刻,看他确实不懂武功,没有再说什么,松开了手。
放下心来后,疲累如狂潮袭来,力竭的她向宁峦山身前倾倒,他赶紧把人托住。
“你怎么样?”
“骨头断了。”荆白雀眼睫微垂,语气平淡。
宁峦山心尖一颤,先帮她包扎好手上的伤,接着又帮她接骨,荆白雀疼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忍着一声不吭,他的心忽然被揪住,叫他忍不住想找话。
可说什么呢?
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会要我卖身抵债吧,我赘婿小说看得不多,还没研究出主角光环”,还是说“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正想着,荆白雀身子往前倾,把下巴落在他肩头上,好让他能顺手绕过胳肢窝,用布条固定伤口。
宁峦山脸上一热。
他心里又暗自想,这个女人历来不配合,若自己真的问了第二个问题,她一定会乜斜着眼回嘴:你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我也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荆白雀的额头上浮着一层冷汗,他盯着看了一会,突然释怀,嚷嚷着:“啊,好痛好痛,我为了来找你,在雪山上摔了几跤,你快看,是不是青了?有没有破皮?”
“好痛——”
他都这般卖力了,荆白雀还是一动不动,故而只能嘟囔着:“喂,你骨头都断了,嚎两嗓子会死啊,喊出来就没那么痛了,我刚才试了试,真的……”
煞风景的叫喊和絮叨戛然而止,他像个小丑呆在原地。
高原的长风下,只见荆白雀侧过身子,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眼神迷离。
宁峦山的手微微一抖,布条滑落,他忽然捉住她的手,冷静而沉敛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那双从前清冷无情,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红肿充血,跟两颗大核桃似的,比抱着侯笙尸体哭了两日的侯夫人还要夸张。
荆白雀努力想睁大眼睛,却因为畏光而流泪:“雪地里待得太久,看不清。”
宁峦山直接上手,替她阖上眼皮,飞快固定好胸骨,随即拍了拍肩示意:“上来!”
荆白雀摇了摇头,坚持往前走,宁峦山咬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要不是你断的是胸骨,我一定把你扛着走。”
“我不是介意,我是……”
半盏茶的功夫后。
“……雪地里背人这么吃力的吗!”宁峦山努力在亦步亦趋和东倒西歪之间自我平衡,但他仍然时不时像喝醉了酒,马上就要来两套醉拳一样。
荆白雀冷笑道:“所以我早奉劝你了。”
“行了,你闭嘴,我就是跪着也要把你拖回去,这叫什么,这叫男人的尊严!”宁峦山撂下狠话。
荆白雀果真不再说话,慢慢把头低下,将右脸贴在他的头发上,贪婪的吸取阳光的味道。她无法睁眼,却仿佛看见了日照金山,飘荡的心竟是渐渐安定下来。
其实这点苦累痛都算不得什么,练刀的时候她也经常受伤,身体上的痛苦总有恢复的一天,最难挨的是担惊受怕,谁也不敢相信,整夜整夜无法安然入睡的惊恐,那样的生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过。
宁峦山心里很清楚,自己虽然走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