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税曹被这突如其来的团结阵势弄得一愣,他没想到这些平日里温顺如羊的泥腿子,竟敢如此。他色厉内荏地喝道:“老王头!你想带头造反吗?!”
“老汉不敢!”王老汉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直视税曹,“老汉只想替全屯几百口子快要饿死的人,问大人一句:是不是非要逼得我们全都饿死在这,或者逼得我们……扯旗造反,大人才甘心?!”
“扯旗造反”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税曹头上!他脸色瞬间变了。他虽然凶横,但也知道“官逼民反”的干系有多大!真要把这几百人逼反了,就算最后能镇压下去,他这个小税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上官怪罪下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他眼神闪烁,扫过眼前这群虽然瘦弱却眼神决绝的屯民,又看了看远处那些闻讯赶来、站在田埂上观望的其他屯田营的人影,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硬来,恐怕真要出事;但就这么算了,税收不上来,同样无法交代。
就在这时,张伟悄悄碰了徐元直一下。徐元直会意,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税曹躬身一礼,用尽量文雅的口气说道:“大人明鉴!我等皆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岂敢造反?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可否请大人回禀上官,陈明我等困苦,恳请宽限时日,或者……酌情减免?我等……愿立下字据,待秋收之后,定然想法补齐!”
他这话,给了税曹一个台阶下。既表明了困境(活不下去),又表达了服从(秋后补交),还暗示了可能的后果(逼反)。
税曹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徐元直,见他谈吐不像普通农夫,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沉吟片刻,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哼!巧言令色!本官今日暂且记下!给你们五天时间!五天后若再交不齐,休怪本官法不容情!我们走!”
说罢,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胥吏和空车,灰头土脸地走了。他需要时间向上峰汇报这里的情况,也需要权衡利弊。
胥吏一走,打谷场上的人群顿时像抽空了力气般,瘫倒一片,哭声、骂声、庆幸声混杂在一起。
“成了……暂时……挡回去了……”王老汉踉跄一步,被张伟扶住,老人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徐元直也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张伟看着胥吏远去的背影,眼神却依旧凝重。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回合。五天时间,不过是缓刑。官府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笔税收。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但无论如何,他们今天,用集体的勇气和微弱的智慧,赢得了一次喘息的机会。这簇在绝望中点燃的星火,第一次,灼痛了统治者的指尖。
反抗的种子,已经播下。 尽管前路依旧黑暗,但至少,他们证明了,即便是蝼蚁,被逼到绝境,也会抬头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