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殿耽误的时辰太久,出来之时天色已隐隐有些暗沉,云锦书加快了脚程,拐向长明殿的方向。
抬手正欲叩响门扉,紧闭的门却像是预料好了一般由内打开。锦书有些奇怪地探进一颗脑袋,庭院内不见人影,寂静得紧。
云锦书一路无碍,甫一走到内殿,恰好对上里头问诊完毕的太医。
“付闻之?”
年轻男人闻言,对上锦书有些惊喜的眼眸,当下拱了拱手,笑着回应了她的问好。
云锦书和付闻之原是没有什么交集,除了那次她吃了姚淑月送来的膳食,闹肚子闹了一宿。
当夜太医院只有他一人当差,这一来二去的,云锦书有个什么小病小痛都会找他帮忙。
“你怎么会在这里,豫王身子不好吗?”
付闻之摇摇头,面庞闪过踌躇,拣了几句中肯的回应:“我与豫王有些交情,他的身子一直都是我在暗中照料。”
未曾多想,二人寒暄几句,云锦书便抬步进了内殿。
李景晏正襟危坐在书案前,清俊的面庞隐隐透着苍白,像是即刻便要倒下去似的。
云锦书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只知他常年在冷宫吃不上饭,身子会比寻常人更弱,不曾想竟成这样。
做好该做的一切,长明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李景晏的视线始终注视在书本之上,不曾挪开。
云锦书缓步靠近,将手中的食盒推到他跟前,李景晏微微扬眉,像是在等她开口。
“尚食局的司膳是下官好友,这些是特意拿来给您的。”扭捏半晌,她如是说道。
李景晏静静地凝睇着她,意图从她真诚恳切的面色上瞧出一丝别样。
他可从来不信有什么天上掉下的馅饼,这样名为关心、实为暗害的手段,他见得太多。
云锦书被盯得有些莫名,须臾回过神来,取出糕点一一摆在他面前。
都摆到他面前了,总不至于还要她喂进去吧?
待全部摆放完毕,锦书福了福身,继续说道:“那些送来的泔水就不必吃了,以后若是吃不饱,派人来只会下官一句便是。”
左右李景晏对她有点拨之恩,她好歹是六品女官,在吃食上照顾着他也没什么。
李景晏目光微凝,直起身子,扫了眼精致的糕点,思索着她可能会需要的回报。
毕竟没有白拿的好处。
只是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金银首饰没有,银子更是不见踪影,可谓是囊中羞涩。
眉宇略松,李景晏忽而想到其他,缓声问道:“玉婕妤被害一事,云司灯查得怎样?”
姚淑月借着送膳的名义给她递了消息,那金吾卫已经查出青黛和莲心家中收了巨款,可以确定是受人所托无疑。
今日云锦书又亲眼见了李美人宫中的小黄门,和豫王所瞧见的人影没有太大出入。
云锦书:“殿下可曾见过您的五皇弟?”
当今圣上子嗣并不算太多,除了早逝的太子,如今宫中便只有楚王、豫王,还有不曾封爵的五皇子,以及随着太后在外修行的三皇子。
公主则更是凋零,宫中也只有贵妃所处的大公主、淑妃所出的二公主。
李景晏敛眸,认真思索了一番,脑海中忽然显出前些年见过的婴孩,颔首道:“已有几年不曾见过了,当初他还尚在襁褓。”
当时,他的母后也还没有去世,李景晏随着她见过李景煜一眼,小小的一个。
经年已久,想必他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锦书压下思量,轻轻颔首。
“若你疑心李美人,大可将她的手段再用一回。”
锦书回神对上他颇具深意的眼眸,明明她还什么都不曾说,但他总能一眼看穿她背后的所思所想。
和这种人对上,他的对手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景晏拿出油纸包推到云锦书跟前,缓声:“我已提前让人把关木通磨成了粉末,你找个时机用掉便是。”
默了默,李景晏抬眸,认真地与她对视:“就当是给这些糕点的报酬。”
也当他提前试探她了。
一直到出了长明殿,云锦书都在感叹于李景晏的城府。
李景晏面色无波,注意力却一直在云锦书的身上,刻意伪装的看书也在此刻有些维持不下去。
放下书册,李景晏抚了抚空空如也的肚腹,转而看向一旁摆放精致的糕点。
明明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她倒是还有心思记挂他有没有吃饱。
李景晏兀自嗤笑,刚想起身去寻其他东西果腹,可他忘记长明殿本就是偏殿,谁又会专门记得给他送新鲜的吃食?
习惯了被冷落的日子,如今骤然被人关心,李景晏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
他与她本就毫无关联,他也不过是随口点了她几句,她便乐得如此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