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之魔罗。”
说到此,张九宁的眼中,有火光在雄雄燃烧。
他原本盘桓在心头的宏大蓝图一一向西徐徐图之,犹如润物细无声般浸润大地,收拢万千信力细流,待信徒星火燎原之日,再以煌煌大势涤荡乾坤魍魉。
但此刻,却在这人间炼狱前显得如此苍白、遥远,甚至近乎可笑。
每拖一刻,便可能有几条枯槁的生命在这城根下彻底断气。
那少女和王吴氏的绝望空洞的眼神,那仆从轻佻得抛出赈灾粟米的姿势,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张九宁的灵魂上。
他先前徐徐图之的谨慎,在这些要逼死灾民的现实面前,几乎成了一种莫大的伪善。
“走!”
张九宁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再不留恋那残酷的景象,猛的转身朝着土丘下队伍隐蔽的方向疾步而去。
张宝怒火未熄,胸中血气翻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如刀般剐过关闭的城门,张梁虽不发一言,但是眼中却也满是憎恶和愤怒!
两人见张九宁突然如此急切返回,虽有疑惑,但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回去的路上,死寂、沉闷与绝望的目光织成一张沉重的网,几乎令人窒息。
张九宁的脚步却越走越快,踩在干裂的土地上,仿佛要将这满目疮痍都踏碎。
土丘后面,杨玄和刘峰等人早已焦躁不安。
张九宁一刻未归,他们的心便一刻不能安定!
当张九宁三人那绷紧着脸的熟悉身影跃入视线时,杨玄紧绷的神经终于落回肚里一半,可紧接着又被他们身上那股压抑的凝重和愤怒惊得心头一紧。
张轩贤连忙迎上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询问。
“道长,外面如何?”
张九宁没有立即回答老村长的关切,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空气中混杂的泥土焦糊、腐臭和绝望的气味直冲肺腑,却反而让他眼中的火星顷刻燃成了烈焰。他猛的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询问,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疲惫、恐惧和饥饿的面孔。
这其中既有追随他从金桥村跋涉至此的乡亲,有在康王谷归顺的山匪,更有沿途加入、如同惊弓之鸟的流民们。
不能再等了,计划必须即刻更改!
“垒灶!架锅!”
张九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人群的嗡嗡声。
“大锅!越多越好!”
这命令如此突兀,新加入的流民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
“有吃的了?”
“道长又要施法了?”
“在哪?锅呢?快去找!”
饥饿和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和疑虑,不需要更多解释,垒灶架锅四个字便如同一剂强心针。一口口的铁锅被迅速清理出来架在简陋的土灶上,杨玄和手下的王麻子等人吼叫着维持秩序,将在野草从中乱蹿、急着想冲到锅边的流民推离锅边。
张宝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骚动人群的最前方,手中那口朴刀往地上一顿,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躁动的人群顿时为之一滞。
张九宁走到最中央那口最大的铁锅前,这是从康王谷带出来的大锅,锅中的水微微漾着涟漪。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带着狂热的期盼!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正是他用来“施展道法”的陈豆。
在鸦雀无声的注视下,他捻起几粒陈豆,屈指弹入那口大锅中。水花微溅。
没有吟唱,没有冗长的仪轨。
“黄天悯生,粟米化千!”
敕令既出!
奇迹再现!
眨眼间,满满一大锅翻滚着米花、浓稠得足以立筷的滚烫白粥,便奇迹般的出现在所有人眼前!旋即,张九宁一一重复先前的举动。
眨眼间,众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九口装满了白粥的锅!
见此,即便那些灾民在来的路上曾经见过,但还是忍不住激动得颤抖。
在这大灾之年,这简直就是活神仙!
就在众人情绪即将彻底失控,要不顾一切扑向那诱人的铁锅时,张九宁猛地向前一步。
在他恍若未觉间,周身一股无形而威严的气场瞬间弥漫开来,竟是硬生生扼制住了这股浪潮!他的声音清亮如剑,斩开了嗡嗡然的喧嚣:
“肃静!”
人群被他不自觉的慑住,在这一刻,越是对张九宁虔诚的信众,张九宁的声音在他们的耳中听起来便越威严!
尤其是王麻子,只觉得自己见到了神佛!!
当张九宁沉静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让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方才朗声道:
“这些粥,不是凭空恩赐!天道悯苍生,却不养懒汉闲人!”
这突兀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狂热之火上,带来一片茫然的错愕。
张九宁一指远处那如同匍匐巨兽般的柴桑城墙黑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的痛:
“那城墙之下!有与你们父母妻子一样的骨肉同胞!他们正挣扎在饿死的边缘,正被衙役如驱猪狗,正被无耻之徒用朝廷的救命粮当做买卖骨肉的铜钱!”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一个尚有理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