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县城去的路比青娘想象中难走。前半段是蜿蜒的山路,路面坑洼,布满碎石,她的布鞋磨破了鞋底,脚底板也起了水泡;后半段是泥泞的官道,刚下过雨的路面黏着黄泥,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陈砚看她走得吃力,几次想帮她背布包,都被她笑着拒绝了——那包里装着她最好的染布,是去县城谈合作的底气,她要自己背着,才觉得踏实。
“前面过了那座石桥,就是县城的城门了。”陈砚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石桥,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县城比落马镇大得多,有两条主街,锦绣布庄就在东街最热闹的地方,旁边还有不少点心铺、药铺,咱们谈完合作,我带你去逛逛。”
青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座石拱桥,桥的另一端隐约能看到高大的城门,城门上方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清河镇”三个大字。她加快脚步,忍着脚底的疼痛,快步走上石桥。站在桥上往下看,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岸边有不少洗衣的妇人,说说笑笑,充满了烟火气。
过了石桥,离城门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骑着毛驴的商人,还有穿着绸缎衣裳的富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却又带着几分鲜活的气息。青娘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手里紧紧攥着布包的带子,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进了城门,东街的热闹更是超出了青娘的想象。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有“锦绣布庄”“同德药铺”“福记点心铺”,还有不少她叫不上名字的店铺。店铺门口摆满了商品,布庄里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药铺里飘着淡淡的草药香,点心铺里传来诱人的甜香,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前面就是锦绣布庄了。”陈砚指着不远处一家装修豪华的店铺,对青娘说,“李掌柜是个很注重手艺的人,你一会儿跟他谈的时候,不用紧张,把你的染布拿给他看,跟他说说你的染布特点,他会懂的。”
青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陈砚走进布庄。布庄里宽敞明亮,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布料,有丝绸、棉布、麻布,颜色鲜亮,质地精良。几个穿着长衫的伙计正在招呼客人,看到青娘和陈砚进来,连忙上前询问:“两位客官,想买些什么布料?我们这儿有最新的丝绸,还有从江南运来的细布,都是上好的料子。”
“我们不是来买布的,是来找李掌柜的。”陈砚笑着说,“我是同德药铺的陈砚,这位是青石村的染布匠青娘,李掌柜之前约了我们来谈合作。”
伙计一听,连忙恭敬地说:“原来是陈郎中和青娘姑娘,李掌柜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请跟我来。”
跟着伙计走进后堂,青娘看到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边喝茶,他面色温和,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这就是锦绣布庄的李掌柜。
“李掌柜,您好。”青娘连忙走上前,行了个礼,“我是青娘,来自青石村,这次来,是想跟您谈染布合作的事。”
李掌柜放下茶杯,笑着点了点头:“青娘姑娘,久仰大名。我听落马镇同德布庄的王掌柜说,你的草木染手艺很厉害,染的布不仅颜色好看,还能防水驱虫,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青娘连忙打开布包,把带来的染布一一铺在桌上:“李掌柜,您看,这是野艾染的青布,能防水驱虫,适合做书包、帕子;这是茜草染的红布,颜色鲜亮,固色好,洗多少次都不会掉色;这是黄芩染的黄布,质地厚实,适合做里布;还有这块紫茉莉染的紫布,颜色温柔,适合做姑娘家的衣裳。”
李掌柜拿起一块青布,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还倒了些水在布上——水珠在布上滚来滚去,果然没有渗进去。他又拿起红布,用指甲蹭了蹭,手指上没有染上颜色。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连连点头:“好布!真是好布!这手艺,比城里不少染坊都强!”
青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笑着说:“李掌柜过奖了。我染布用的都是纯天然的草木,没有加任何化学染料,对身体没有伤害,而且环保,不会污染环境。”
“这个好!”李掌柜眼前一亮,“现在城里的人都注重健康,喜欢纯天然的东西。你的染布要是放在我这里卖,肯定能受欢迎!”
接下来,两人开始谈合作细节。李掌柜提出,让青娘每月给锦绣布庄供应一百匹染布,每匹布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五文钱,布庄负责销售,卖出去的利润,布庄和青娘按六四分成——布庄六成,青娘四成。
青娘听了,心里有些犹豫。她知道这个价格比在落马镇卖得高,分成也还算合理,但她担心自己每月染不出一百匹布——现在村里的草木还没长大,原料不够,而且她一个人染布,速度也慢。
“李掌柜,谢谢您的厚爱。”青娘坦诚地说,“只是我现在有两个困难。一是村里的草木还没长大,原料不够,每月最多只能供应五十匹布;二是我一个人染布,速度慢,要是订单太多,怕赶不上交货时间。”
李掌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青娘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