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似乎早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个人上门,也不进去通传就放人入府:“我家公子在院中。”
傅清卿赶到后院时,谢振坐在院中,对面是右手持杯吃茶的傅流云。谢少卿正钻研手上卷宗,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那人着一袭襦裙,说不上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他目光迟疑,好半响才不确定地问:“这位是……傅小姐?”
“正是小妹。”傅流云右侧朝向傅清卿,拍拍身侧的石凳,“过来一块儿。”
站在远方的人一动不动,看见兄长的那一刻眼眶就不由自主得泛红。傅清卿努力不去看傅流云空瘪的衣袖,昂首蓄泪,把欲落的泪水收回。可惜没收回,傅清卿阔步走近的途中眼泪已然流满两颊,脚下道路还是盛接了豆大的泪珠。她停下脚步胡乱抬手抹泪,傅流云看着小妹的眼睛,语气轻得像叹息:“早知你会哭,阿兄就不让沈世子拦你去邑州了。小妹不哭,阿兄还能提剑。两年后的比试依旧作数。”
幸好没丢掉性命,幸好握剑的右手没伤着……他已经很幸运了。
傅清卿哽咽着“嗯”一声算是回应,好不容易平复崩溃的情绪坐到石凳上。她没问兄长左臂是怎么断的,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们开口。谢振早在发觉气氛不对时就立刻埋头看手上卷宗,等到那股悲哀散去,将卷宗递到傅流云眼前,肃声道:
“宁州假|币,是恭亲王授意。怪我疏忽,钱模有二种,一种是自己雕刻样钱做母钱来翻铸假|币。制作出来的假|币多为篆刻,多少能发现一些破绽。说来惭愧,当时发现了一枚,是一位友人所制。不过刻工不精,留了些痕迹在上面,可放心不会广泛通传于市惹出什么大风浪。另外一种是用普通真钱做母钱。这种方法制作的假|币,就仅在小地方稍作修整,一般是很难发现跷蹊。”
“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制作假|币的母钱,两者皆有。前者用来混淆视听罢了。”
越是听到后面,傅清卿脸色就越发阴沉,坐在她身边的傅流云还以为小妹因为自己的伤势暗自伤神,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块酥糖放入小妹手中。傅清卿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蹙眉问道:“谢少卿口中的友人,可是沈小世子?”
谢振没立刻答话,交互摩擦拇指与食指,反问道:“……傅小姐怎么知晓?”
那就是沈亦川了。
傅清卿暗自咬牙,面上谦虚说胡乱猜测,内心一片麻木。
她怎么会不知道。用普通真钱做的母钱还在她手中。
傅流云抿呷一口茶,打断二人:“铜钱价值不大,百颗千颗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锭银子,有何用?”
谢振凝起眉心,撤了下唇角,慢慢地出了声:“用来雇佣劳工啊。攻打城墙的撞车,临冲,投石车……都是雇人制的。十颗铜板买一个劳工干一天活。这些假|币,全进了辛勤劳作的百姓兜里。”
“沈长恭这盘棋,下得奇,也狠。军中的剑,是李家在其中作乱。而李家在昨晚就跑了,无影无踪。”
傅流云沉吟片刻,说:“昨夜我与李昌华有过碰面,我应该知道李家在哪。”
谢振苦笑一声:“知道李家在哪也没用,沈长恭登位已成定局。一旦沈长恭称帝,李家要么成为下一个崔家,要么消失于世。不用我们动手,沈长恭自会过河拆桥。傅老将军这般努力抗敌,想来是搏个两败俱伤。附近十州虽已知晓消息,且不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说不定也是虎视眈眈,但给不能速战速决的沈长恭带来了压力。”
“即使沈长恭破了城,也不敢妄动城中百姓,更不敢屠城示威。沈长恭在此战费了大量人力财力,百姓就是京城的生机,一旦失去,其他十州便会扑上来坐享渔翁之利。再由我出面游说,京中百姓更是会被护着,没有士兵敢欺压城民。但我很好奇,此战过去,你傅家如何自保?”
“傅老将军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在沈长恭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