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似乎交心于安眠的女子,心安神泰地阖眼共枕。
可惜酣眠不过一刻,便被人扰了来之不易的清净。莫宗弱弱地敲响房门:“主子!还没醒吗?”
慵懒放松的男子听到声音猛然睁眼,轻声叹息片刻,将被自己扯偏的被褥整理一番,又起身推开距黄金笼不远处的雕窗通风,才慢慢悠悠地从屋子里出来。
沈亦川心情烦躁,散漫地瞥莫宗一眼,一边走出院子一边淡声问:“何事?”
莫宗跟在后面,说:“恭亲王已经开始攻城,今早传的信鸽还没出府就被截了。”
果如所料。那日在书房他看见城防布图是傅东邢刻意为之,试探他的站位。说不定,信上的内容被换成了‘城门将开,里应外合’呢……
将要正午,暖阳洒在云潜湖,扑得一片粼粼波光。沈亦川闻言并无任何异色,只是扭头朝跑入光辉的雕窗扫了一眼,说:“即是岳丈有意为之,就不执着于此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罢返回屋子,摆动窗棂挡住直射的光芒。
莫宗的眼球追随沈亦川的影子瞄来瞄去。他迷茫地看着主子原路返回正房,不过刹那又出来,沈亦川没给他浮想联翩的机会,继续吩咐道:
“沈长恭那边不必再通风报信。对于他的诉求,也一概不予理会。缺了我们,他照样能反。这场棋沈长恭准备了太久,怎么会轻易被推翻。说到底,也不能让他反得太轻易。”
“倘若恭亲王事后猜忌……”
沈亦川手执银纸折扇,往莫宗脑袋上象征性敲了两敲,恨铁不成钢无奈道:“你何时才能机灵点呐……去把晋王府如今遭人怀疑,自身难保的消息传到府中新收的下人耳里。咱们府里自会有人为我们在沈长恭面前沉冤。”
莫宗收了命令,就要离去,突然发现自己跟着主子走到庖屋前。他顿时来了兴趣,试探地轻声问道:“主子今日下厨?”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莫宗可谓是跃跃欲试。晋王府内下人不多,也就最近收了恭亲王送的几名婢女。而府内向来是他来掌勺,沈世子在府中从不讲尊卑,往日都是两人共同用膳。现在加上扶至,便是三人。他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在满怀期待的雀跃下奔往扶至所居。
沈亦川没发现莫宗突如其来的亢奋,起锅烧柴,驾轻就熟地煮着给傅清卿准备的流食。
*
远在百里外,烽烟四起,殊死拼杀的将士愤恨地抹去眼边欲侵的灰屑,站在城楼上扫视一片疮痍,尘土散漫风萧索,卷起焦烧的旗帜,数多折剑断裂在一旁。
照耀城墙的烈日刺眼,直叫人睁不开眼。他捏起半剑,以徒手之力掰断,发出清脆铮鸣。满身血渍的男人勃然大怒,眼中迸射仇恨的火花,将残剑随手摔在一旁,大步流星地往城内走,喝道:
“军器监管事在何处!”
无人回应,只有一道又一道死寂的目光如同刀光剑影落在他身上。这些目光来源于方才拿着易碎易裂之器上阵杀敌的勇士。
一千三百二十一位士兵上阵,八成死在外面,余下的这些硬抗着重伤,靠在城墙角,带回不堪一击的长剑箭矢,狼狈逃回向副将问个明白。其中一人呼出一口浊气,讽刺道:
“现在来问责有什么用,人都跑了!老子以为上战场是来为国卖命,敢情是来送命的!,没钱造好兵器是吧!怕不是都给你们这些虚伪作态的人都吞进狗肚子里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质疑谩骂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劈天盖地而来。
“俺爹娘累死累活在田里忙活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们这些当大官的躺在摇椅上勾勾手就有。咋?现在还不知足,我们的命也想拿走?!谁想去送命尽管过去,老子不去了!”
“我弟弟的尸体还横在城门口,死不瞑目。敌人的刀直接劈断了他手上的剑,下一秒头就断了,那血哗啦不要命地往我脸上滋……费副将,我们的命不值钱,所以让你们这样糟蹋吗?”
……
上阵杀敌前,他们一腔忠勇热血。才刚刚挥剑迎敌,那血就洒在地上,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