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杜霁，身处清微阁深处，沉静如水，读卷翻页利落无声，仿佛昨夜的慌乱从未发生过。两相对照，判若两人。
林秋在架侧停步，向杜霁轻点下颔，唤了声师兄，便自顾自浏览。
他与对方，其实并不熟，只是同门情谊，虽说因为昨晚的事情，他对这位杜师兄有了许多了解，但此刻显然不适合吐露出来。
“师弟慢看。”杜霁回复同样平淡。
寒暄即止，两人各自埋首卷架，不再多言。
林秋顺着书签依次浏览。
《盘龙棍》《破浪枪》《霜锋三式》……
果如常惠道所说，中品、上品武学鳞次栉比，几乎囊括刀枪剑棍诸家要诀。
想到门口那位师叔“每次限取两册”的提醒，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当真。
翻出一卷《游龙纵》，他倚着书架展开首篇。
心念微动，【过目不忘】触发，字句、图解、力路标注与批注墨痕俱在眸底铺开，一层层烙印识海。短短片刻，一部上品身法完整收录于心。
对寻常弟子而言，一卷上品武学足以啃读月余。
只因图解错综、劲路标注繁复，又掺杂前人批注的古字行草，稍有疏忽便走偏脉路。
有人苦记数十遍，也难记全一章。
可在林秋眼里，条分缕析的文字和细若虫丝的劲路标记，都像主动顺入脑海，清晰得犹如亲身示范。短短片刻，《游龙纵》的每一幅步势、每一句“龙骨卸劲”的注脚都已镌刻于心。
林秋将其放回架上，手指轻触下一卷书脊。身侧传来轻声脚步，杜霁抱着两册拳谱靠近，目中带笑。“师弟眼力不凡，这些可都是外界难求的宝卷。在宗门，真传玉牌就是通行符，随手翻，就是别人追一辈子也追不到的路数。”
林秋淡淡一笑：“师兄所言极是，有此机缘，弟子自当珍惜，多学多练，免得辜负长辈栽培。”杜霁听来是谦词，便点头离去，原来只是顺路。
林秋目送他转过书架，这才收敛笑意。
栽培与否，日后自见分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这些卷册真正烙进骨血。
他抽出下一函刀谱，神色再次恢复专注。
烈日西移，檀香与墨尘交融，藏经阁内，他正一页页落入他心海，忽觉时间流逝，内守册师叔的余光时不时扫来，心中一动。
按规矩，真传虽可久居藏经阁，但若一连几个时辰都在架前匆匆翻阅、卷册又不登记，难免引人疑心。“今日初来，只宜摘要，不宜贪多。”
依靠【过目不忘】的便利，他已将数门上品武学牢牢记下，足够消化一段时日。若再继续流连，反会惹人注意。
想到这里，他合上手中《六合隐微篇》，轻轻插回原位，只把最初挑定的两卷《游龙纵》和《百兵纲要》，抱在怀中。
转身走向石案前，向青袍守阁人递上卷册和玉牌。
“登记两册。”
守册师叔点头，翻开簿册抄录卷名与归还时限，再将卷轴递回，语调温和却带探意：
“你在架前徘徊多次，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林秋心脏微收，却面上不显，抱拳答礼：“师叔见笑。弟子并非挑剔，只是尚未决定该以哪一门兵器为主修，才来回比较，耽搁了些时辰。”
守册师叔闻言，狐疑淡去几分，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百兵纲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你平素倾向何种劲道？”
林秋如实相告：“并无倾向。”
守册师叔沉吟片刻，抬手指向左侧高柜：“若如此，可先试剑。”
见林秋微露疑色，他细加解释：“清微观以「清气御剑’为主传。剑法贵在“刚中寓柔，发而不露’，走一路重破形，里外一合，攻守自成。
“且我宗藏有《清微剑诀》《紫凰三返》等符剑篇，真将来若欲符剑合修，也多半与宗门传承契合。”林秋轻轻颔首，思索少许，随即问道：“若要试剑，可在何处寻得趁手兵刃？”
守册师叔抬手扶了扶袖口，答得利落：“阁内只存木剑与符剑样式，多用于演法与祭练，锋口皆钝，并无杀伤。
“若想用真剑，你可持真传玉牌去执司堂报备，留下注意用式，锻造一柄便是。材料与样式自选，费用可从门内功勋折算。”
“执司堂……”林秋暗暗记下，抱拳致谢，“弟子明白。不过在取剑前，我想先将《百兵纲要》通读一遍，了解诸家大势，再定方向。”
守册师叔笑了笑：“无妨，取舍自有先后。”
说着目光落在林秋另一手抱着的紫匣，“你选的《游龙纵》是上品身法，起步不易。若潜修月余仍觉不得门径，可再来更换，别贪高折了根基。”
“多谢师叔提醒。”林秋再次拱手，合抱两卷，轻步出阁。
夜色已深，院中灯火摇出淡黄光晕。林秋放下两卷新籍，先闭目回溯白日所览。
《游龙纵》的步势顺序、《百兵纲要》对十二种常见兵器的力路比较、《青微息符三册》里关于符墨呼吸的寸差……
一条条清晰浮现，字句未有半分遗漏。直至末页批注都在脑海一一对应，他才暗暗舒了口气。“过目不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