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三十章
云居寺乃第一大寺,建在城外的灵台山上,虽偏远,香火却是十分鼎盛,游人如织。
马车缓缓停驻在灵台山脚下时,小桃扶着幼薇步下车辇。山风扑面,凉意浸人,携着云居寺遥遥传来的檀香,还混杂着泥土与落叶干燥的气息。
抬眼望去,石阶蜿蜒隐入苍翠,云雾在山腰缭绕,寺院飞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将云居寺衬得宛如天宫。
赭红色墙壁沐浴在阳光下,云居寺匾额高悬,墨底金字已有岁月痕迹。早在太妃与圣人的车驾抵达前,已有禁卫接管灵台山各出入口,缇骑司护卫至山门而止,迅速按班次肃立,将整个寺庙外围把守得铁桶一般。此时皇家御驾抵达,阳光下的甲胄与兵器寒光凛凛,圣人与太妃在被内侍搀扶下车。
全寺僧众由方丈率领,于山门外静候。
方丈身披赤色金线袈裟,立于最前,身后左右分立着寺院的诸位首座。幼薇打量完毕,收回视线,看到队伍中国公府的马车,才发觉谢明姝也来了。柔太妃下了车辇专程转身,朝谢明姝招手。谢明姝上前,行至柔太妃身侧,搀扶住柔太妃的手臂。
柔太妃拍拍她的手,对她笑了笑,谢明姝也微笑,一切都是那么和睦。幼薇收回眼,忽然忍不住在想:谢明姝对柔太妃又是几分真心?假若柔太妃并非今时地位,无法干预圣人选妃事宜,谢明姝待她还会这般吗?
难道柔太妃对此就毫不清楚吗?为何太妃丝毫不介意?还是说人与人之间,就该只论迹,不论心,是她太过较真。倘若只论迹,这般来看,李承玦待她也是极好……否则当日她也不会一再沦陷。
只是这也正是李承玦的残忍之处,他的情意虚假到可以随时收放自如,目的达到时,他也可以说忘便忘。
想了又想,她还是做不到。
如果这一切是她太蠢笨的缘故,那就这样一直蠢笨下去吧。李承玦身着圆领常服,腰间束着九环玉带,秋日光线落在他身上,金丝暗织的龙纹隐隐流转。
卫昭跟随其后,一身劲装身形挺拔,腰间佩刀泛着冷光,神色肃然。另有于内侍带着一干宫婢内侍随行,手里捧着太妃御用之物,垂首紧随其后。
云居寺僧人朝圣人、太妃见礼,幼薇跟在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踏上阶梯,向云居寺步去。
幼薇本还忐忑,总担心这次会不会又是李承玦的什么阴谋,然而李承玦从下车开始就像未见到她那般,从始至终都未朝她的方向看过。就算偶尔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也熟视无睹,将她视为空气。就好像前段时日那些纠缠与侵占,都是幼薇臆想出来的。无论如何,这让幼薇松口气。
从前会为他的冷漠与无视伤心,现在只觉得轻松无比,这该是他们最好的状态。
因着这个,幼薇上山的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踏入寺门,一株千年银杏矗立院中,满树金黄枝叶如华盖,山风过时簌簌作响,洒落一地碎金。
云居寺今日闭寺,寺庙除却洒扫僧人外,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幼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云居寺,往常过来都是人头攒动,敬香拜佛求签都要排队,如此空荡寂静的寺庙,更显古朴深远。大雄宝殿中,三世佛的金身慈悲垂目。
而在佛前蒲团上,一位老僧正背对殿门,合十打坐。他身形清瘦,旧僧袍却如钟鼎般沉稳,仿佛已与这殿宇、这佛像融为一体。圣人与太妃的驾临,让寂静的殿堂充满了脚步声与衣料的慈窣声,然而,那老僧的身影却岿然不动,恍若未闻。
这时,方丈上前一步,向圣人与太妃合十深躬,声音平和而清晰地解释。“阿弥陀佛。启禀圣人、太妃,渡厄师叔近日正值禅关之期,于佛前入定,神游物外,不闻外声。非是有意不迎圣驾,实是修行到了紧要关头,身心皆在定中。失礼之处,万请贵人海涵。”
幼薇心下轻轻一震,抬眼看向这个背影枯瘦的僧人一-这便是云居寺大名鼎鼎的得道高僧,渡厄大师!?
谢明姝的天生凤命,便是由他批言!
幼薇来云居寺进香数次,渡厄大师一向只在传说中,他日日修行,早已不见香客,只为贵人或有缘分的香客讲经说禅。渡厄年逾九十,便是先祖帝待他也是极为尊敬,无论何时,都是先祖帝去拜见大师,无需大师接见。
柔太妃闻言,非但没有丝毫不悦,眼中反而掠过一丝了然与敬重。她微微颔首,对方丈温言道:“渡厄大师在紧要关头,是吾等机缘巧合,得见如此殊胜之境,何来打扰之说。”
她顿了顿,目光平和地转向头顶的佛像:“祈福的吉时不可误,便先依仪程进行吧。”
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寺内钟声回荡,祭祀开始。
一群僧人入殿,依座次坐下,闭目敲击木鱼。大雄宝殿的诵经声低沉肃穆。殿外,柔太妃接过方丈递来的长香,指尖在香柱上轻轻停顿片刻,才稳稳插入炉中。
青烟笔直升起,她望着佛像,双手合十低语:“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李承玦也进了香,不过他全程神色很淡,进了香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站在一旁,脸上更无虔诚之色,显然对神佛之说并不信奉。祈福完毕,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