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神色认真:“你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温渺问:“你可知什么是圣诞树?”
李青愣了一下,面上闪过几分空白。
温渺想了想,又问:“那你可知道是否有什么地方的人,成婚时有穿戴清凉白纱、询问女子是否愿意的习俗?”
李青茫然,她一时间竞是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暂不提身着白纱,便是询问女子嫁娶的意愿……怎么可能?自古以来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询问女子自己的意思了?温渺再问:“那你有没有在书册中见过那种又高又尖的建筑,很细长的感觉,窗户……窗户上好像镶嵌着彩色的琉璃?”李青脑中过了一遍她所知道的全部屋顶形式,但没一个能够与温渺所言对上的。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满脸茫然。直到片刻,温渺和李青同时捂唇笑出了声,眼睛弯弯、笑意盈盈,前者苍白的面上带了几分薄红,后者则冲淡了五官上的清冷疏离。李青:“你所说的这些,皆是我闻所未闻的新奇,以往我总觉自己的学问不差,便是科举都能参加得了,现如今倒有些不确信了。”“科举可不考这些。”
李青正色:“渺娘,你问这些是想……
温渺面上闪过几分茫然,“这是我零星想起来的片段,或许与我从前的记忆有关,可我又怕只不过是我梦魇时的臆想。”可她曾翻遍《博物志》,也不曾从书中找到此类奇闻的记载内容,就好似她脑中所想全为虚构。
按理说,这些奇闻异物或许宫中的藏书阁内多有记载如果和帝王求助,或许能更快得到答案。
可不知怎么的,温渺本能地将乾元帝排斥在这件事情之外。于是等她反应过时,便已经瞒住对方自己曾想起来那些细碎片段的事实。甚至温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但她暂时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等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可以将这件事当作是“惊喜"告诉乾元帝?……只是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李青拍了拍温渺的手臂,神情充满安抚意味。“许是我书读得不够多,你给我些时间,待我回去多翻找、打问一下,说不定会有线索……天下之书那么多,总会有能解决你疑问的答案。”顿了顿,李青笑道:“至于你,就好好操心大婚吧一-未来的皇后娘娘?"温渺也笑:“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准备了。”更何况这一切,更有另一人早就操持好了全部。比如身处宫廷深处的乾元帝。
有皇城街道之隔,谢府沁园内一片安适自在,但宫中内务却忙得脚不沾地。皇后乃一国之母,其出嫁准备阶段的规模、事宜自然宏大繁琐,近乎兴师动众。
宫中,乾元帝早就处理完了手边的折子,此刻翻看的并非公务,而是有关于册封、立后、成婚大典的流程,以及记录妆奁嫁妆之物的礼数清单。那是帝王亲手于十多年前所写。
很厚的一叠,矫若惊龙的笔锋之下尽显细致,其中既有乾元帝为天子后得来的珍奇异宝,更有他还是皇子时四处征战,收缴而来的战利品。首饰、绸缎、家具、器皿、药材、书卷……数年前群臣第一次提出广开后宫时,坐稳帝位的乾元帝望着繁盛和平的京城,看着手中描绘大楚各地安稳的折子,心中升起了求娶神女的妄念,于是也有了这份皇后嫁妆的准备。
他就像是一头贪婪的恶龙,尽可能收集着各种珍奇好物,只待见到梦中神女的那一日,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献上。哪怕后来梦境消失数年,甚至是他在梦中惊见神女嫁人,但这些准备乾元帝从未叫停过,只一年一年积累着到现在,就好似他算准了自己总有一天能站在神女身侧,成为对方的夫君。
未曾在冬狩遇见温渺之前,乾元帝想,若他至死都没送出去的机会,那么这些东西也会陪着他葬入皇陵一一
他会在自己的墓中留下位置,会多立一个帝后合葬的牌位,会假装自己有一位极其爱重的“皇后"温渺,会叫史官书写数卷帝后恩爱的日常,会用水银封死整个墓穴,不叫后人窥伺其半分。
但他与"皇后"之间的深情,一定能随着史书流传百世,变作代代人口中相传的佳话。
等大楚被新朝取代、等时间足够漫长久远,假的也会变成真的、真的会变成永恒,在那汹涌的历史长河中,温渺与姬寰这两个名字将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融入骨血,互不分离。
待后人了解大楚乾元年时,都只会道帝后鹣鲽情深、鸾凤和鸣,生则同衾、死而同穴。
这是乾元帝为自己死后编织的一个美梦。
不过现在,这个梦提前实现了。
提笔将皇后妆奁礼书后一页完全写满后,乾元帝放下笔墨,摆手拒绝徐胜的跟随,而是独自一人向深宫而出。
繁华渐落,只余萧疏。
砖红色的宫墙蜿蜒至尽头,眉目冷峻的帝王停在了他年幼时长大的冷宫前。其外清冷,宫院内一尘不染。
乾元帝推开门,一路向内,狭长的眼眸微眯,于视野尽头看到了那件被完好挂于墙面之上的纯白色纱裙。
哪怕经历过霜雪和数月的时间,但其依旧柔白可人,白纱蓬松、拖尾宽大,细碎明亮的宝石、东珠点缀其上,在冷宫暗室内熠熠生辉,华美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