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温热的黑褐色药汁,乾元帝接过,又用榻上的隐囊垫于温渺身后,“先喝些药吧。”她轻轻应了一声,配合乾元帝的动作,黛眉因苦涩的药汁而微微蹙着,又喝了一口温茶漱口缓解。
等做完这一番后,温渺被皇帝扶着重新躺回到被窝中,分明是夏日,她却手脚具冰,塞着几个先前烧热的汤婆子也依旧渗着寒凉。乾元帝挥退仆从,一人陪同在屋内,温热的手掌一点一点搓揉着温渺的手腕,试图让对方的肢体回暖。
温渺无力道:陛下。”
“怎么了?"帝王立马俯身靠近,生怕错过什么。榻上已经被确立为是大楚新后,但还不曾举办典礼的貌美孀妇微微偏头,唇瓣轻微嚅动,道了一声轻飘飘却极为认真的"麻烦你了"。虽然与帝王的相处,其中有八九分是对方强迫求来的,可温渺也知晓,他们相识至今,是乾元帝帮她良多。
被道谢的皇帝低头吻了吻温渺的眉毛、眼睫,甚至还想向下。温渺偏头躲过去,“…小心过了病气。”
“朕身体好,过不了。”
乾元帝又靠近了她,温热的唇小心翼翼落下,吻了吻,缓缓抬头。他深深望着温渺,就好像想要望进对方的眼瞳深处。骨子里藏满自卑和不配得感的帝王沉着声,低哑地道了一句话:“渺渺嫁朕,属实委屈。”
温渺一顿,因病潮红的面上闪过忪怔。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帝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调整好榻上的枕头、被褥,语调温和,仿佛在哄着小姑娘入睡一般,“睡吧,朕陪着你。”夜色深深,吃过药的温渺很快又睡了过去,只剩乾元帝如雕塑一般,静坐在床榻边,一边握着温渺的手,一边用目光去描摹对方的容颜,好似能一直看到夜尽天明。
另一边,卫国公府内一一
孟寒洲身后的鞭伤尚未好全,但下午时依旧瞒了卫国公,带着小厮从侧门而出,隔着一道街,遥遥望向热闹至极的谢府。他面色苍白,靠着身侧仆从的手臂。
人群百姓声音嘈杂,但孟寒洲只能听见礼部尚书宣旨的声音,看见得到今上恩典,不必谢恩,坐于椅上领旨的温夫人。这是大楚建国以来头一份,也是前面数朝史以来能够记录在册的首例。那一刻,孟寒洲忽然想明白了父亲说的话,哪怕他再努力、再如何去边关立军功,可他能为夫人挣来的,到顶也就是个诰命了,甚至需要三年五载的时间去实现。
即便他献上的是自以为极好的东西,可温夫人嫁了他,也依旧要向皇权俯身下跪。
因为他是臣,温夫人是臣妻,他们之上还有万万岁的九五之尊。他摘不下这抹明月的。
可大楚却有人能将这抹月亮高高捧起,永不落地。孟寒洲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灭顶的挫败感。
当天夜里,回府养伤、大受打击的孟寒洲一病不起,陷入高热,知道前因的卫国公心中自是生出了几分猜测。
他挡开国公夫人和孟静秋,只自己进去,望着长子被烧红的面庞,面色冷硬中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孟寒洲,你还惦记着自己不该惦记的人?”烧得晕晕乎乎的世子恍惚摇头,“不、不惦记了”至少在他没能力之前,他都惦记不起,也不敢惦记了。卫国公心中又气又无奈,只按住孟寒洲的肩头,暗自用力,隐含警告与宽慰,“…记住你说得话。”
他们国公府早就不负往日繁盛,再也没了几十年前能叫先帝也让上几分的面情,现如今他们这群老家伙面对乾元帝,完全就是夹着尾巴,老实保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若是再暗中作妖,怕是连爵位也要被削没了!毕竞现在坐着龙椅的这位,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惹不起、惹不起……那几位亲王,便是最好的例子。
卫国公打了个寒颤,望着床上发烧的长子,只祈求乾元帝莫要再多注意他们家,也求长子能放下心来,往后躲那位皇后娘娘越远越好!同样是生病发热,少年人的身体底子到底是好,再加上孟寒洲本就是常年习武的,烧了小半夜,心结解了大半,身体状况也恢复了许多。只夜里,身处沁园,陪着照看温渺的乾元帝听了承影卫的汇报,冷冷抽了抽嘴角。
能与夫人同一天生病,这孟寒洲倒是好运。次日,天色朦胧,晨雾弥漫,树梢枝叶上隐隐沾染着露珠,多了几分清凉之气。
早在日出前,守了一宿的乾元帝趁着温渺初醒,亲了亲睡得晕晕乎乎的夫人,又抵着额头感受了一下对方的状态,见其体温正常、不再头疼,这才给人掖好被子,乘着朝暾离去。
临走前,他吻着温渺无名指的指根,只低声说了句“等朕来娶你”。待乾元帝走后,尚未度过那股困倦劲的温渺又睡了过去,直到巳时才彻底清醒。
洗漱后,浑浑噩噩似是做了半宿梦的温渺坐在美人榻上,半支着脑袋,肩头披着件外搭,面上虽还有几分慵懒倦怠的病容,但已然比昨天夜里好了许多。拾翠、挽碧陪同在她身侧,低声说着前一日发生的事情,末了,挽碧面上闪过几分欲言又止,刚张嘴开了个头,却被拾翠扯住了袖口,便立马抿唇闭嘴。温渺柔柔笑着,脸色还有一点苍白,“怎么吞吞吐吐的?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挽碧眨了眨眼,有些按捺不住她本就跳脱的性子,见夫人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