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他们自然毫无人选推荐,而今听闻今上开口,脑子机灵的立马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待帝王开口,以提前想好片刻的应对之态。乾元帝冕旒微晃,他勾了勾唇,起身坐直,深邃的目光俯瞰而下,晦暗难测。
在群臣的注视中,乾元帝慢条斯理开口:“朕心中已有人选。”殿内顿时一片寂静,百官无不屏息凝神。
“朕欲立谢公谢敬玄之外孙女,温渺为后。”谢敬玄的外孙女温渺?不就是那位随他自金陵而来,丈夫早亡的孀妇吗?成何体统?堂堂大楚乾元帝怎么能娶个寡妇入宫执掌凤印?这是多数朝臣的心声,但因帝王之威深厚,他们也只能在心中偷偷斥责、指点,可面上却一个个都装得像个鹌鹑一般,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正巧此刻,卫国公适时出列。
他声音洪亮,面色认真,语调铿锵有力:“陛下圣明!谢氏早年为簪缨世家,而今重登朝堂,家风严谨,自是教女有方;臣闻谢公之外孙女德才兼备、通晓诗书、明理知义,虽为孀妇,但其守节尽义、举止端方,有母仪之风范!”百官神情各异,暗藏心思。
听闻?你卫国公何时听闻了谢家女眷的事情?怎么就你听闻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是凑到人谢府的后墙角偷听去了吗?户部林尚书紧接着迈步上前,“卫国公所言极是!臣亦有耳闻,谢氏女从前身处金陵时,敏而好学、温良谦和,气度雍容,正有皇后之姿。”有人赞谢氏女好,但也有人反对。
礼部尚书面色微凝,似是并不赞同:“暂不提谢氏女是否德才皆具,可她孀妇之身,本就易受世人所指,若立她为大楚皇后,恐违礼法。”卫国公本就是个暴脾气,立马吹胡子瞪眼,就好似他为谢氏女的亲眷一般,“此言差矣,谢氏女性本贞烈,怎么就违礼法了?”要谢氏女当不了皇后,他儿子怕是要被陛下宰了!这事必须成!谁反对都不行!
御史反驳:“纵有贞烈,终是再醮之身,恐为天下人非议!”早早做过功课,就等这一天的户部林尚书老神在在辩论道:“据臣所知,前朝慧懿太后当初也是孀居入宫,却辅佐了三代明君,流芳百世,受世人敬仰,可见女子之德不在其出身经历,而在其心性品行。”御史:"这…
一时间,朝堂之上倒是安静了片刻。
最初提出立后的太傅,再次俯身,温声开口:“臣以为谢氏女虽为孀妇,但已有治理家门之能,坚韧从容;再者礼法为人而设,非困于人,陛下择此历经沧桑而德愈彰显者为大楚皇后,更显其品德难能可贵,于后宫之安定大有裨益,于天下百姓可示陛下重德不重形之圣明,何乐而不为?”
一夸了谢氏女有能力,二夸了陛下眼光好,三赞此举为天下表率,既然帝王都能娶孀妇为后,那么民间经历过丧夫的寡妇便能拥有更多的自由和选择,免受议论。
太傅这话一出,朝中虽有窃窃私语者,却不曾有人再站出反对。乾元帝唇角微扬,看向谢敬玄:“谢卿以为如何?”谢敬玄俯首:“臣谨遵圣谕。”
乾元帝又扫视过其他朝臣,见他们一个一个低头垂眸,最终拍板定案,“既然众卿无异,那便礼部择吉日拟诏吧。”“臣等谨遵圣谕!”
下朝之后,太傅一人遥遥走在最前方,两袖带风,神色平和;谢敬玄落后几步,荣辱不惊,毫无刚升为国丈的喜悦兴奋。他们之后,卫国公与户部尚书走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一副心神落定的松快样。
另一侧御史和礼部尚书慢吞吞走着,卫国公想到先前殿上这两人令其胆战心惊的反对姿态,不免开口道:“今日赵御史和李尚书胆子倒是大啊。”赵御史和礼部尚书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心中却是苦笑,若没陛下点头,他们谁敢当那个真正反对立谢氏女为后的人?
此番作态,他们一-甚至是群臣,也不过是站在陛下搭建的戏台上,好生演了一出大戏一-要足够真实、足够全面,同时也要规避、解决任何在往后可能被提出的质疑。
陛下为此,何尝不是煞费苦心?
当日晚,因圣上有立后言论,钦天监监正夜观天象,正好见天地之淑气悬空而起,浮动于京城之上,实为奇观。
他带众位同僚、弟子观摩良久,发觉其气逐渐聚拢在京城东南方,恰逢此处,为谢家入京选址定下的府邸。
钦天监众人哗然震惊,俯身而拜天象,并颤着手提笔记录此情此景。监正拊掌,大呼此乃天意所指,并明言谢氏女为淑气之聚成者,陛下所选圣明至极,往后鸾凤入主中宫,必能辅佐帝王德治天下!叫大楚国泰民安!不出三日,此论流传满京,众人皆知谢家孀妇福泽深厚,是后位的不二人选。
七月十五,大吉。
一队朱红衣衫的宦官手持仪仗,自皇城正门鱼贯而出,他们面容整肃,穿越东街往谢府而去。
一路上沿途百姓纷纷驻足,瞧着队伍忍不住低声私语一一大楚新后的人选京城人人皆知,他们好奇到底是何种模样的孀妇,竞能入帝王之眼,必然有常人难料之德行能力。
谢府门前,一切准备就绪。
温渺身着一席水青色衣裙,发髻梳起,鬓间簪花,妆容淡雅却不失雍容,星眸凌凌,丰肌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