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秦宅。
苏晓斜倚在沙发上,欣赏着茶几上的插花。
时值秋季,这瓶插花用上了几枝成熟的海棠果。顾名思义,海棠果就是海棠花的果实。成熟的海棠果是红色的,很像一串串红色的玛瑙。
苏晓第一次见到这种果实是在南京的一处公园里,当时她才六岁。年幼的她指着那些血红色的果实问苏敏:“爸爸,为什么秋天还有樱桃呢?”
苏敏笑着说:“晓晓,这是海棠果。像樱桃,但不是樱桃。”
樱桃是红色的,像鲜血的颜色。
鲜血,大片的鲜血,大片的鲜血染红了马路,父亲就倒在那血泊之中,身体被巨轮碾压成一团模糊的血肉,只剩一颗头颅。那颗英俊的头颅歪向一边,望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它青筋暴露,双目圆睁,微张的嘴巴汩汨地往外流着鲜血,嚅动的双唇在对幸存的女儿说:“晓晓,好好活下去。爸爸爱你,永远爱你。”
苏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温柔的语话在她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是秦复。他站在沙发后,为沐浴完的苏晓吹头发。
“我想起父亲遇难时的画面。”苏晓看着那鲜红的海棠果,“我发现,我不再害怕它。”
“为什么不怕了?”
“在昏迷的时候,我回到了童年,重新经历了父亲仍在的幸福时光,我在那里逗留了好久。我再度经历了父亲的车祸以及母亲的苦难。最后,我来到那片红色的山丘,在那里,我见到了父亲。他对我说,他不后悔救我,他永远爱我。”
秦复关掉吹风机放到一边,接着走过来在苏晓的身旁坐下。他握住她那仍包着纱布的左手腕,愧疚地说:“……我不应把李秋冰绑了去,再拿假枪吓唬你。我并不是真想要李秋冰死,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同时看看你的反应。”
苏晓温柔地说:“我理解你的做法。”
“其实在你以死相逼的时候,我已经消气了。”秦复仍心有余悸,“我以为你只是威胁而已,没想到你真敢划下去。幸好那把剪发刀因为时间久,并不是太锋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晓只是微笑。
秦复轻抚她手腕上的纱布,“晓晓,你为什么能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苏晓挣开他,接着拿过手机翻出苏敏的照片,递给了他,“这是我的父亲,苏敏。”
秦复看到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什么都明白了。
“我之所以那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你像他。”苏晓抚摸着父亲的照片,“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母亲出现了。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她对我说:‘苏敏为救你而死,你是欠他一条命的。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你敢吗?’我想证明我敢,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秦复抚摸着她的秀发,他的手微微发颤。
苏晓往下说:“当我看到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我觉得好痛快。因为我终于偿还了爸爸,我终于不欠他的了,他遇难时的那个画面再也不能支配我了。没有人能明白,二十年来,这个画面折磨得我有多么痛苦!”
毋庸置疑,她的确很偏执,很极端,很不可理喻。但是没有经历过与她同样痛苦的人,没有资格对她进行评判!
“晓晓,对不起。”秦复拥住她,“你受的苦太多了,而我了解得又太少了,逼得你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和解。”
苏晓在他的怀中像个孩子似地哭泣。
秦复抚着她的脊背,像父亲又像情人似地安慰她:“晓晓,那些痛苦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要把最好的一切给你。”
苏晓不敢相信,“我真的能拥有这种幸福吗?”
“这是我对你的许诺。”他吻她的秀发。
苏晓流着泪点了点头。
秦复将她的眼泪擦干净,“抱歉,当年的事情瞒了你那么久。”
“如果我是你,在没找到李求安之前,我也不会说。”
秦复十分欣慰。
苏晓想起一件事,“王霖真的是李念恩?”
“是的。”秦复摸摸她的头,“一九八八年,五个月大的她被好心人送到了福州市儿童福利院。她因为是女孩,背部又有一块大胎记,很多领养人看不上她,直到遇见她的养父母。她的养父叫王秋雨,养母叫姚春林。他们一直生不出孩子,于是去领养,而且他们就想要女孩。据说,他们到达福利院的时候,王霖正在哭闹。可是等到他们一抱上她,她就破啼为笑了。王秋雨和姚春林认为这是缘分,于是领养了她。他们从自己的名字中取了‘雨’字与‘林’字,合成为‘霖’字,为这个女儿取名王霖。”
苏晓大受感动,“霖字有恩泽之意,可见他们一家都是善良的人。”
“是的。可惜,王霖的养父早早病逝。”秦复叹息,“后来,李秋冰对你们说,他遇到一个妇女,那个妇女讲到一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