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七月十五日。
自得其乐画展暨读者见面会在广州举行。
这个画展在广州当地的宣传做得极其夸张。不仅是网络,连地铁公交都有涉及。展出的地点也很体面,那便是位于越秀区二沙岛的广东美术馆。
展出第一天,因为有见面会,又时值暑假,现场来人很多,以学生和年轻人为主。此外,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值得留意。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他的年龄大概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身高不超过一百六十厘米。他的头发很短,面庞因为过度的消瘦而显得格外轮廓分明: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双颊凹陷,疏淡的眉毛下挂着一双大眼睛,瞳仁偏黄。一只大大的鹰勾鼻,悬在瓜子小脸上显得略为笨重。他的唇部线条凌厉,给人一种很轴很拧的感觉。皮肤有些蜡黄,在墨绿色外套的映衬下更显得气色不佳。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按道理不值得单独拎出来说道。但是这个瘦小的男人有一种阴郁的气质,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他躲在外围的人群之中,对那位正在与读者进行交流的美貌作家进行窥视。
视线虽然无形,但对于异常敏感的人来说,察觉它并非难事。仅管苏晓正在面对着大量的读者,忙于签售和交流,她仍然察觉到有人正躲在人群中窥视她。
中午十二点,见面会准时结束。
梁自得留下来与馆方沟通一些事情,暂时不能脱身。周思楠驾车载着苏晓,两个人先行离开美术馆,返回位于珠江新城的四季酒店。
在车上,苏晓讲起自己在见面会上被偷窥的事。
“这也不奇怪吧?”周思楠看着前方的红绿灯,“你是绘本作家,有人对你好奇很正常。”
苏晓说: “那个人不一样,他让我很不舒服。有几次我快要看清他,他却及时躲开了,显然是有意避开我的视线。”
“会不会是秦先生派来的陈得胜和邓奇?他们就是要在暗中进行安保工作的。”
“不是他们。别的不说,光是身高就对不上。偷窥我的那个人个子不高,而且很瘦弱。说实话,我觉得他有点似曾相识。”
“现场监控很多,要不要看看?”
“这么做会惊动秦复的。”
“不能让他知道吗?”周思楠意外了,“为什么?”
苏晓说:“我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最好先不让他知道。”
“你不会又被什么魑魅魍魉给盯上了吧?一个秦先生就够我们操心了,再出来什么奇人异士,我们如何招架?”
苏晓不由苦笑,“我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但我真的没看错,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躲在那里。”
“我们工作室有人员在美术馆跟进,我让他们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访客来参观你的作品。”周思楠打着方向盘,“这几天我会陪着你,你不用怕。”
“谢谢你,思楠。”
“好说。”
两个人接着聊天说笑。
几天过去,画展结束,什么情况都没有。
那位神秘的绿衣人不再出现,秦复方面也毫无动静。事实上,从苏晓出发到现在,秦复没有一通电话或者一条信息。整个展出期间,苏晓都待在酒店里。直到第七天下午展出结束,周思楠才软磨硬泡地把她拖出门。
苏晓以前来过一次广州,这个美丽的南国城市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让她难忘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三角梅,木棉与紫荆花。这些花儿盛放在南粤特有的湿润空气中,愈显浓郁艳丽。
苏晓想起了一首词:
相见处,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
暗里回眸深属意,遗双翠,骑象背人先过水。
这是五代李珣的《南歌子》,词中写的正是南国的爱情故事:初春的一个傍晚,天气晴朗,晚霞染红了整个天空。越秀山的越王台上,刺桐花盛开着,绚丽的红花似熊熊烈火燃烧在枝头。树下,一位少女遇上了心仪之人。她故意向他“遗双翠”,大胆地表明心迹……苏晓认为,在南国,无论是生命还是爱情,都是浓郁的,热烈的。
与遥远的五代时期相比,如今的广州更加繁华多姿。但比起天河那样的新城区,苏晓对越秀和荔湾这类老城区更感兴趣。于是她拉上周思楠,来到了越秀区的状元坊。
“逛哪里不好,偏要跑到这小巷子来?”周思楠一脸嫌弃,“又脏又破的。”
苏晓怀念地说:“这条小巷叫状元坊,至今有七百年的历史了。九十年代开始,这里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因为游人太多,状元坊曾被称作撞人坊。”
周思楠看看四周,“现在好多铺面都关闭了,看起来很冷清。”
“这几年电商发展迅速,实体店很不好做。”苏晓看着那些紧闭的店门,“盛极一时的状元坊便由此走向没落,昔日人声鼎沸的商业街成了一条寂廖的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