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大板都能打死人,遑论五十板。
外头的雨声愈来愈响愈来愈急,烦躁和抑郁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太和殿,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等着林观德的反应。
太后如今便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非要拉着林观德共沉沦不可。
她方想说话,却听谢明先开口说道:“有罪便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纵是所有人都贬斥她有罪,但若没有实质证据又凭何无故受罚?”
他低垂着头,俨然一副谦卑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心惊,没想到他竟敢公然与太后作对。
太后纵是再无德也总归是太后。
林观德站在谢明的身边,这会皱着眉冲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谢明读懂了她的眼神,错愕地看着她。
他这会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过头来看着林观德的眼睛低声骂道:“这是五十大板!寻常人四十板子都非死即残,你以为你是谁啊林观德!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挨过这五十板啊。”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都在微微颤抖。
太后闻此眼睛微眯看向了二人,眼中透露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不只是太后,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二人。
太后说道:“难道右少卿与左少卿有何私情?那右少卿方才说的话怎么还能够作数呢。”
林观德不再看谢明,她微垂着眸,骤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臣与右少卿绝无私情,林家与谢家也毫无瓜葛。”
“凭何证明?”
“何须证明?自臣入翰林院后又入大理寺,迄今为止已有四年,这四年之中,臣何曾与右少卿有过瓜葛,又有谁能说我们二人有所瓜葛?臣不喜右少卿,右少卿也不喜臣,这是大昭人尽皆知的事实。”
林观德这番说法确实没错,二人多年没有瓜葛,纵是府上有什么宴席谢林二家也从未交往。
她不喜谢明,谢明亦不喜她,这话在众人耳中听着也确实如此。
林观德不等太后再说就先开口,道:“我愿受刑来平息大昭百姓们的怒火。”
如今这种局面,自己若是全身而退反而不现实。但这顿板子能让百姓们松了嘴,百官们也不会再去攀扯建文帝,就连杨钱二人也能被铲除。
如此一算下来,五十大板换得这些好像也不亏。
被锦衣卫压在地上的杨昌平闻此就连呜咽声也没了,他知道林观德若是应下了这是饶是太后也救不了他了。
那边谢侯爷厉声让谢明退开,然谢明没有动作,只用那双薄情的眼怔怔地看着林观德,似是不相信方才她竟说了这般绝情的话。这会谢侯爷见此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跨步上前把他拉了回来。
谢明还未缓过来,只被拉了回去。
一切只等建文帝发号施令,然他默了许久,后从高座上站起身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母后心里有气,若要罚也只管罚我,打他有什么用!”
太后看着建文帝发出一声冷哼,“如今皇上已经不将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我何故自讨没趣。哀家就是想保个人也保不住,罚人便也罚不得了吗?林观德引天下人众怒,难道是哀家要她受刑?今日这五十大板是用来平息天下人的怨气,皇帝你即位临三十年难道这点简单的道理还要哀家来说!”
林观德今天上刑受罪便是替建文帝承受了天下人的骂名。
太后在皇帝幼时便是这么严苛教育他,如今她心意已决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话语也同从前那般严厉。她没有听出建文帝口中的失望,只每一句话都刺激着建文帝的神经,建文帝闭上了猩红的眼抬声道:“来人!给林观德行刑!”
今日待给林观德上完了刑后,建文帝与太后之间的母子情分也将荡然无存。
锦衣卫的人搬来了一条长方板凳,手上拿着一长又结实的厚重木板。
在太和殿内施行,本朝以来前所未有。施展刑罚不是在殿外广场上就是在狱牢当中,但林观德这事复杂,狱牢去不得,太后就要当着众人的面杖刑林观德。
但若淋雨建文帝也不许,是以最后便只能在太和殿内动刑。
行刑之人也需考量,这人不能是林党之人,也不能是徐党或者杨昌平与太后的人,最后一致选出了锦衣卫指挥使韩为。
韩为此人公正严明,手段狠辣,最主要的是他虽直接听命于皇帝,但当初他的父亲却受过太后的恩惠,此人和两边都沾了点关系,是以选他便让人都没什么异议。
唯有倒在长凳之上的林观德心下一凛,这韩为每次见到林观德都像是见到苦大仇深的仇人一般,甚至有一段时间紧紧盯着她的动作,想要揪出自己的错来,而凡是与他交手皆是两败俱伤。
按照他的性子来说,纵是他的父亲受过太后的恩惠也不会将恩怨报到自己身上。
但这韩为看不惯自己。
林观德始终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过他,以至于他那般怨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