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父亲,就说我……”萧益语气有些急切,转过头吩咐道,然而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黎音。
那陈旧的木门边,站着一个玄衣的青年,他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整个人透着一股矜贵却又冷淡的气息,身后的枫树火红耀眼,但远远没有青年眉间绮丽好看。
黎音指尖不觉颤了颤,控制不住想要往萧益身后缩去。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这副面容。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大人,您……”追过来的萧山看到这一幕后不禁改口大声道:“逆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眼眸里闪过心虚,有些欲盖弥彰的滋味。
萧益如梦初醒,酒也醒了大半,手忙脚乱道:“父亲,我……不是……”
但青年似乎浑然不在意他的解释,他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身形单薄,看上去脆弱苍白的少女身上。
他微微眯了眯眸,方才若是他没看错,她下意识的举动,居然是往萧益身后躲。
做什么?
将他视作洪水猛兽吗?
青年心底冷笑,面上却是难得的有耐心,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温和优雅道:“看来本官来的不是时候。”
萧山抹了一把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里腹诽,面上是恭恭敬敬,“哪里哪里,大人您能来鄙府拜访,下官欢迎还来不及。”
青年没有回应,他虽然嘴上说着来的不是时候,但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反而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目光沉寂而冷静。
就在萧山心里即将升起疑虑时,青年却忽然转动了脚步,“本官忽然想起还有事,就不叨扰各位了。”
而后他转身离开,给在场之人留下一个迷惑的背影。
在萧益背后站着的黎音,手指攥进了衣摆,她视线落在那人矜贵挺拔的身姿上,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瞧,昔日黎府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如今也上赶着来看她的笑话了。
那日过后,萧山训斥了萧益,黎音才又获得许久的安宁日子。
……
淅淅沥沥的雨滴又落了下来,廊檐下很快形成了细线般的水流,池塘里的芙蓉花被打的般般破碎,却仍有几枝海棠固执的迎风舒展。
这雨一下,便接连几日都是阴沉沉的天气。
几日前三皇子遇刺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卧病在床的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封锁城门,废除夜市,整个盛京都好像被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天气里,连带着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墙角的细叶顽强不屈,艰难的从泥泞潮湿的土壤里爬出来,却不料迎接它的不是风和日丽的艳阳高照,而是昏暗天气里的风雨飘摇。
这一日,黎音听到了一个消息。
三皇子遇刺之事尘埃落定,刺客在京郊一处废弃的寺庙里被捕,据说宁死不屈,当即就咬舌自尽。
刑部和大理寺顺藤摸瓜,居然查到了此事和五殿下脱不了干系。
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人言可畏,有心人煽风点火,那远在边疆的五皇子便这样被隐隐扣上了一顶刺杀的帽子。
黎音闲适坐在秋千上,脑海里随意想着,那日在皇宫内与三皇子的交集,让她从心底产生一丝古怪的感觉。
直觉告诉她,赫连毓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他与李柳勾结,他后院有许多美人,他有母族撑腰,身份尊贵非凡,但他绝不是草包。
至于五皇子……
黎音不清楚,这位殿下是少年时期就去了边关,一走数年,威望很高。
她想了一会便觉得没有任何头绪,当年陷害爹爹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咸安宫。
诺大的宫殿里点着几盏烛火,外头天气阴沉,将整个内室都衬的冷淡沉寂,娴贵妃从屏风后走来,只穿了一件中衣,却仍旧显得风华绝代,眉眼凝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不多时,有脚步声从外头走近,来人身姿高挑,用折扇轻轻挑开了竹帘,恭敬却疏离唤道,“母妃。”
娴贵妃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是母子,但这么多年来,她竟看不透这个儿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粘在她身边的与她亲近的孩子长成了如今这副人中龙凤的模样,他有主见有谋略,狠心绝情,完全不像当初那个温和腼腆的小男孩。
娴贵妃披了一件外袍,轻靠在软榻上,指尖抚上了额头,疲倦捏了捏,而后慢悠悠开口。
“毓儿,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曾看中了谁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