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出了屋子,从东角门进了王夫人的院子,走到一假山处,听人嘀嘀咕咕说闲话。
“老太太安排林姑娘住碧纱橱里,宝二爷挪去暖阁住,怕是得了林家的准信儿,应了婚事。”
“宝二爷有了名份上的人,晴雯那小蹄子想来是要抬姨娘过明路了。走走,咱们去闹她去。”
“你且去吧,看她不撕烂你的嘴,我还要去寻三爷呢。赵姨娘寻不见人,指天骂地的,叫人不得安生。”
“林姑娘还在呢,她就闹,不要脸了。”
“快别提林姑娘了,因着林姑娘来,赵姨娘可是没少说酸话。一会儿子说老太太偏心,什么好的都想着宝二爷,一会子又说琏二奶奶话里说的热闹,明知道姑太太才过热孝,还穿红戴绿,不收拾屋子,不做衣服,就等着人来了拿话邀功。一堆子话,恨不能去同林姑娘说。”
二人嘀嘀咕咕半天,才移步去了旁处。
碧月原是要说话的,被王仪止住了,不管是暴露自己,还是引祸旁人,都是她不喜欢做的。
她喜欢,直来直去,直接开干。
不服就干,生死看淡。
“瞧着是周姨娘屋里的彩画与赵姨娘屋里的小鹊。”碧月通过声音判断过后,低声同王仪说道。
王仪微微挑眉,冲碧月道:“这二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谁知道。”碧月也是好奇,低声道,“周姨娘是太太陪房周瑞的妹子,没有生儿育女,因着太太这层干系,也没谁敢为难她。赵姨娘母凭子贵,抬的姨娘,原却是个侍妾,行事又乖张,没体统,常闹事儿,叫人看不起。她二人素来不对付,身边人却一道和和气气说话,真是好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只听小鹊那话音,便知这是个二五仔。
王仪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地看了碧月一眼,看得碧月忙住了嘴。
王仪扶着碧月的手慢慢悠悠到了王夫人所在的正院,王夫人得了丫鬟传话,让王仪进来。
王仪进了屋,发现林黛玉已起身回了贾母养老之所,倒是贾兰奶嬷嬷并几个体面的婆子在,不见素云并贾兰的身影。
“请太太的安。”王仪请了安,没得到王夫人的话,不好坐下,就那么站着。
王夫人打量了她半天才道:“在我面前装的倒是乖顺,回到自己院里不是挺会称王称霸吧,要赶了兰哥儿奶嬷嬷走?你起的什么心?他才几岁的孩子,还吃着奶呢,你就要把人赶走。”
王仪看了那奶嬷嬷一眼,笑道:“太太这是哪里听来的话?我何时要撵人走了?这一家子,只有别人撵走我娘俩的份儿,没有我撵人走的理儿。”
王夫人指着妈嬷嬷道:“你也不用狡辩说那些不中听的怪话,你若是不动了撵人的心,甩那冷脸做甚?我也不想听你掰扯,你自问去吧。”
王仪看都没看那奶嬷嬷一眼,笑道:“太太说甚就是甚吧。”
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仪道:“你是何意?难不成我污蔑你不成?”
王仪道:“太太自是没有错,也没污蔑。我就是看不得她一奶嬷嬷不好好看着孩子,让孩子一个人去花园子摘花,环哥儿帮忙摘了花,送了人回来,她却只顾着训人,也不问问兰哥儿因何摘花,吓得孩子话都不敢说了。旁人的奶嬷嬷是个什么体统,我是不知道的。兰哥儿跟前的要是她这样的,不用她自己请辞,我也是要和太太说的。我就这一个儿子,有个好歹,我就请她去向珠大爷赔罪。”
她声音平淡,语速清缓,似乎没带一点儿情绪,说出来的话却极有力量。
一时间,众人屏住了呼吸,王夫人这荣禧堂是落针可闻。
王夫人听她说到贾珠,摆手道:“罢了,我是管不得了。”
王仪却没走,而是看着王夫人道:“我这里正有一桩子事儿,要请示太太。”
王夫人没理会她。
王仪道:“兰哥儿日渐大了,眼瞅着要读书了,我是过些日子送他去我娘家那边启蒙。一概费用皆由我自出。不过我手里虽有几个钱,应承孩子长大许是够用,供他功名有成怕是要再备些。我想租了咱府里的梨香院,置办几个织机,请了族中女眷来织布,许是能得几个大钱好给兰哥儿铺路。”
王夫人听得眉头紧锁,几乎要暴怒起身,指着门口让她走。
王仪也不过如此一说,李家说是诗书门第名宦士家,如今却也没落了,她爹是个退休闲人,叔叔已经去了,婶子带着两个堂妹时不时要进京回娘家小住,能靠的人并不多。
王夫人便是知她不过如此一说,借故提银子罢了,却也不能对着寡媳破口大骂,只能暂且忍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被气着了,忙对王仪道:“哥儿读书的事体都是老爷过问的。回头等太太与老爷商量过再说吧。大奶奶且回去吧,适才兰哥儿瞧见林姑娘,非要跟着去老太太处,你也去看看。”
王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