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檀昔笑道:“哪的话,都是在一个屋里做事的,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天后自然记在心里。明年开春不是太平公主大婚么,采买的单子可列好了?”
“列好了,在这。”
杜檀昔接过细看了几眼,起身道:“我去拿给天后过目。”
等她走远,女官们还没散去,有个女官扯着赵菱袖子道:“你和她同年进来,同在尚宫局,这不司薄空了个位子,我看天后恐怕要提携她。”
赵菱面色不改,“天后的心思我们怎么能随意揣测,好了都忙去吧。”
到了上阳宫,内侍道:“杜女官稍等,天后在忙。”
杜檀昔往旁退了几步,听里面传来怒斥声,不久,千牛卫架着李言出来。
“打,给我狠狠打,打死为止。”天后站在台阶上,口吻冷漠。
内侍拿了廷杖过来,碗粗的棍,带着短刺,照着腰下方打了下去,李言闷哼一声,攥起拳头。
没有人敢放水,一下下都是实打实的打,三十板子后,下半身血迹斑斑,杜檀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再打下去肯定要出人命,忙求情道:“天后,此行长安路上多亏中郎将保护,看在他有功的份上,还请天后消气。”
天后摆了摆手,内侍退到一旁:“罢了,日后再出言无状休怪我无情,你干什么来了?”
“这是尚仪局拟好的大婚采买单子,请天后过目。”
“嗯,我先看看,下去吧。”
宝荣接过,转身陪天后进了殿中。
李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杜檀昔追了上去,刚碰到胳膊被他拂开:“我自己能走。”
“太医院还远,还是我扶你去吧。”
“别假惺惺的,恶心。”
杜檀昔好心帮忙,见他像盯仇人似的盯着她,顿感莫名其妙:“又不是我打的你,你怪我做什么?”
“太子被废,贬往巴州,你知不知道?”
她没有说话,而是移开了目光。
李言的眼神越来越陌生:“明明长安的事查出来和太子无关,你为什么要颠倒黑白?”
“我没有。”
李言粗暴打断:“我亲眼看见了,宴会结束后你去了天后寝宫,第二日太子就被贬,不是你是谁,你真是虚伪到让人可怕。”
“……”
这一刻,杜檀昔无比清醒,清醒认识到他们不会是一条道上的人,也被这轻易击毁的信任弄乏了。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没有解释,转身离开了。
李言刚刚脑子一热,等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忙要追上去,却牵动了伤口不得不停下来,等抬头时人已走远了。
回到屋中,杜檀昔关门练字,左手边不知不觉堆起厚厚一摞纸,太阳西沉,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斜斜映在笔尖处。她停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转头见了未关的梳妆奁中的紫色玉佩,拿起想砸掉,好在冷静占了上风,把玉佩重新收回盒里。
天渐渐热了,到裁制夏衣的时候,天后赏了几匹料子下来,杜檀昔选好样式送往尚衣局,还剩半匹胭脂色缠枝葡萄纹绢布,便拿起做了几朵绢花,送临屋赵菱和上官婉儿一人一朵后,拿了剩下两朵给嘉宁带去。
迎接她的是崔夫人,喝了半盏茶续了几句闲话,左等右等没等来嘉宁,不免问道:“不知郡主现在何处?”
崔夫人和几个子女面色变得微妙,似有难言之隐,让她担心起来:“郡主不会……”
“不是不是,”崔夫人忙摆手,笑道:“是送到相国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来父女俩吵了一架,第二天就送走了,说是送去祈福,我们也不好问。”
相国寺在崇阳坊,不少著名经学大师都曾在此处讲经论道,是香火旺盛之地。
杜檀昔来时碰见吴少卿,旁边还有个小腹高高隆起的娘子,手里拿着平安符。
“吴少卿,夫人。”
“杜女官,你也来上香?”吴少卿道。
“嗯,恭喜少卿要当父亲了,也恭喜夫人要当母亲,到时候我一定去喝杯满月酒。”
夫人抿唇一笑:“杜女官就算不说,我们也要请的。”
寒暄后,杜檀昔拦了个洒扫和尚问嘉宁住处,和尚摇头让她去问监寺。
监寺在大殿与香客交谈,待香客捐完香钱走了,她这才进去,单手施礼:“监寺。”
“原来是杜女官,不知女官有何事?”
“听闻嘉宁郡主暂住贵寺,我想来看看她,不知可否告知住处。”
“这……”监寺仿佛有什么顾虑,沉思半晌,道:“可以,但女官只可在外看,不可与郡主接触。”
杜檀昔追问时,他却缄口不言了,走在前方带路。
穿过竹林,过了一条小径,寺中景色愈发幽静,监寺指着不远处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