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片落入屋内,习习凉风拂面,吹得茶盏中的热气袅袅。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良久,范若婉开口:“她们来做什么?”
“许是来探望王妃。”春翡小声回道:“这几日,有不少贵胄朝臣家眷,来探望王妃,都让殿下挡了回去...”
但这次不一样,沈之窈缓缓垂目。于情,崔氏是杜憬卓的外祖家,崔二夫人是他舅母,崔可桢是他表妹。
于理,崔氏,更是杜憬卓日后夺嫡争位时,他背后最坚实的依仗。
怎么着都不能把人拒之门外,想到这,她睫毛颤了颤,抬眸:“请进来吧。”
含笑看向范若婉:“还得麻烦若婉姐同我一同见客了。”说着,起身往梳妆台前走去。
不多时,已然换上得体衣物,梳妆打扮妥当,踏入正堂,恰好府中侍女掀开门帘,引着崔氏母女进来。
清河崔氏,百年望族,以诗书传家,族人举手投足间都沾染几分书中清隽。
崔二夫人身穿青玉色缎面交领襦裙,头戴缠金白玉簪,一双桃花眼未笑就已先含情,缓步走上前来:“臣妇拜见王妃。”
“二夫人莫要多礼。”沈之窈侧身避开:“您是殿下舅母,是长辈,我万万受不得。”
崔二夫人漾出个笑来:“王妃体恤臣妇,是王妃和善,可臣妇却万万不能因着王妃的和善,就失了规矩。”
略略一笑,她视线落在崔二夫人身后的崔可桢身上,她穿着霁青色交领百褶绣花裙,头戴青玉石簪,崔家人独有的凤目,正波澜不惊地瞧向她,像极了杜憬卓素日自带的清冷,但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杜憬卓是高山仰止之上的雪,冷得寒气刺骨,崔可桢便是生在空谷独独一株的幽兰,多有几分温柔萦绕在周身。
对上视线,崔可桢温婉一笑,如此二人便落下坐。
女侍们奉上茶水,崔二夫人寒暄道:“王妃身上剑伤,愈合地怎样了?”
“多谢舅母关心,皮外伤而已,月余便能痊愈。”
“话不能这样讲。”崔二夫人招招手,身后侍女双手托着红木匣子,缓步上前:“再怎么样,都是受了伤,王妃合该好好滋补才是。”
匣子打开,是两根成色极好的红参。
“这参是臣妇从府中库房精心挑选来的,还望王妃万分珍重自己。”
“瞧,还是得二夫人心疼人。”范若婉言笑晏晏地撩开内室门帘,缓步走出:“我来这,可就只给着丫头带来份桃花糕。”
眼瞧崔二夫人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沈之窈恰到好处地解释:“这位是我表姐,范若婉。”
“范家大姑娘。”崔二夫人颔首笑道:“瞧我这榆木脑袋,与王妃这样亲近,我又眼生,可不就是刚回京的范家姑娘。”
“我年纪大了,准备东西总讲究个实用。像你们这些同龄小辈准备些礼物,才能更合王妃心意呢。”
她眸色闪了闪,忽而有些明白崔氏为何要让二夫人前来拜访。
这段话说得得体又漂亮,既不贬低自己,又抬高若婉姐,在座各位哪个听了不高高兴兴?
“说来也巧。”崔二夫人转过头来:“这丫头听说要来拜访王妃,也为王妃备下了礼物。”
她一怔,本能推辞道:“舅母前来探望,我已经备受感动,厚着脸皮收下红参,怎能再要崔...表妹备下的东西?合该我这个当嫂子的给她备下见面礼才是。”
话音刚落,坐在崔二夫人下首的崔可桢浅笑开口:“王妃同殿下成婚时,臣女尚在青州,来不及恭贺王妃新婚,心有愧疚,在青州就已备下礼物,想到回京时拜访。未料,王妃经此凶险难关...怕扰到王妃养伤,拖到今日才来。”
说着,她接过侍女递来的包裹,那是用苏绣丝绸包裹地严严实实,看起来四四方方的物件:“这东西不算值钱,但却着实难得,还请王妃切莫推辞。”
素白纤长的手指翻飞,很快解开层层叠叠丝绸,她定眼一瞧,是几本古籍。
“王妃自边关长大,驰骋在自由风中。这是臣女从青州淘来的元庆大长公主手记的抄录版,想来王妃会喜欢。”
崔可桢目光澄澈,毫不避讳言说边关长大一事,好似这件事在平常不过。
确是京城中难得的坦诚。
从春翡手中接过书籍,指尖在书面上划过,翻开几页,她笑容越来越真切。
当真是元庆大长公主的手记!
崔可桢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几日,她翻看身边关于元庆大长公主的一切,其中有不少野史提到手记一事,只不过,她从未在书局中见过这传闻中的手记。
这礼送得,太合她心意。
又翻开几页,方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抬眸正对上崔可桢含笑的眼睛。
她似乎有些明白,贵女们推崇崔可桢,不光是因为她的才貌、礼仪样样出挑,单是这份心思,都很难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