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王离的身份后,稚唯没有贸然接触,待夏媪说明这是恶少年们第二次来寻衅滋事后,祖孙俩就静静待在一边,看王离叫人来处理现场。
这位年轻将领下颌无须,看着尚未及冠,行事却颇为沉稳,气怒不失理智,刑罚尤虑民情,有点不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意气。
倒是跟他那位打仗风格稳得一批的大父很像,可见家学渊源。
之前稚唯就觉得安丰县有些“特别”。
八百年社稷的楚国亡了,但对于秦卒而言,攻占楚都、俘虏楚王只是一个开始,他们还有很多事要计较。
比如,怎么分到更多的军功。
又或者,怎么趁机发财致富——楚宫以及贵族私宅里的“富贵”就明晃晃得放在眼前呢,大多数人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
名义上所有战利品,包括王宫里面的妃子、宫女,都属于秦王,至于秦王政是将它/她们自己收用还是充国库亦或者是赏人,那都是以后的事。
但当下偷偷藏两块金子,拿走一颗珍珠,在外衣内套一件丝绸衣……
只要别明目张胆、做得别太过分,军法吏并不会深究,这也是战场上的潜规则。
相应的,贪婪之辈会被毫不留情当场处决,以儆效尤。
这导致在这个时间段,几乎所有的将领士卒都想赶去寿春分一杯羹,那些因军令在身或者距离太远去不了的,自然心情不会太好,这个时候遭殃的就是他们驻留地里的楚人。
然而稚唯这几天观察发现,驻扎在安丰县的这支部伍竟然还比较平静,没有太多扰民之举,只有贵族大户们出了些血。
这或许有县城伤员较多的缘故。
除此之外,秦军六十万攻楚,不可能全靠秦国供应后勤,势必要就地取食,而芍陂一带恰好都是粮产地,这里的安稳直接关乎大军的后续粮草供应,所以驻地将领必须是主、裨将所信任的。
既是亲信部伍,那当然不缺功劳钱财;而被王翦蒙武信任的将领,也绝不是短视之人。
只是稚唯没想到,王翦之孙会在这里。
看看王离的年纪,怕不是刚傅籍就跟着出来征战了?
但她记得攻入芍陂的好像是蒙武之军。
这算什么?
王家老将军把孙辈塞给蒙家长辈带?
稚唯感觉有些古怪的好笑。
系统不解:“为什么?”
[因为史料记载,王翦出征前为了防止秦王政猜忌,故意向其索要田产,还当面抱怨封侯难。所谓''无欲则刚'',对君王而言,不怕臣子有欲望,因为这代表着''可控''——这就是王翦的聪明之处。但如今你看,王离竟然在蒙武的麾下……]
稚唯反问系统:[王、蒙是秦时有名的将门之家,如果你是君王,你会愿意看到他们两家关系亲密吗?]
系统老实道:“系统没有想法,但历史告诉我,一般上位者都不太愿意。那王翦这么干,秦王政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可是秦始皇。]
系统笑:“你对始皇大大还有滤镜呢。”
[我不是有滤镜,我是知道在秦朝,将领只有战场指挥权,军事大权集于帝王之手,鉴于秦二世那个情况,可以把这句话改为''军事大权集于秦始皇''。况且还有护军都尉这一监察部队行动的官员。]
系统懵:“那王翦还敢这么干?”
稚唯轻笑:[所以啊,你不觉得这位老将军很有意思吗?与秦王政的君臣相处也很有意思。]
一面防君主猜忌,一面又表现得信任君主。
也不知道秦王政看破王翦心思后,是会哭笑不得还是会万般无奈。
系统问:“万一王翦就是欺上瞒下,把自己孙子塞进军队蹭军功呢?”
稚唯示意系统观察正在指挥秦卒抓人的年轻将领:[你看王离像是掩藏身份的样子吗?大秦爵位可以继承,王离没有必要豁出性命在战场拼搏,他身边一定有家将保护,纯粹就是来长见识的。]
[不过王离也有他的苦恼。]
系统好奇:“什么?”
[苦恼该继承阿父还是大父的爵位。]
“……”
系统幽幽地道:“为什么我不是人,却觉得莫名的酸?”
稚唯调侃道:[恭喜你,都学会共情了。]
一人一统斗嘴时,恶少年们被后至的秦卒捆绑带走,王离却留了下来。
稚唯和夏媪对视一眼。
“敢问王小将军可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夏媪主动开口问道。
方才女孙在她手背着重写下的“王”字,夏媪心有所悟,此时的称呼、用语都很客气。
王离没再推脱纠正,说到底,以他的家世,确实也没必要对一个异国妇媪有多客气,于是他直言道:“是有一件事。营中有一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