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婚时
拾玖、
若是寻常女子,听到自己婚期将近,不是忙着准备嫁衣,就是为以后完全不同的生活担忧或欣喜,毕竞对女子来说这是人生唯一一次大事,然而铃安公主李婉孝在纠结了两天后,就又将它扔在了一边。她身为公主,嫁衣自然不用她自己担心,相信母后早已安排妥当,就等她回长安在上面绣几针走个形式,至于成为萧家妇后的生活……想到那个爱表妹成性的萧子卿,她不由得轻笑,他们的婚事本来就如同儿戏,萧子卿对她毫无好感,她又不求与萧子卿琴瑟和鸣,只要他将注意力放在他自己的事上便可。
“公主,沙加大人请见。“宫女小步跨进庭院,对正倚在竹帘边看书的铃安公主道。
沙加是乙毗射匮派来去长安的使者,当日便是他受阿史那·乙毗射匮之命带大唐官员过来议和,此人据说精通西北和大唐各国语言,对政事颇有见地。铃安公主放下手中书卷,揉了揉眉间对那宫女道:“将他们请见来。”一个宫女立刻领命出去,另有两个要上来给她整理装束,却被她推开了。“就这样罢。"铃安摇了摇头,也示意另外两个宫女退下,按节礼公主接见外臣是要穿宫服以显庄重,然而铃安却觉得宫服太过繁琐,反正只是普通见一面,又不是朝宴,穿宫服未免太过肃穆。
所以待沙加由渔阳侯李承鸾领着进院落时,隔着薄如蝉翼的纬纱,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卷。晨光从翠竹做的卷帘缝隙里穿过投射进来,将冬日里暖暖的浅金色光芒洒落在坐在窗边女子的身上,少女闲适地坐着喝茶,黛色的长发因为倦于梳理披散在肩,犹如上好的丝绸,柔软而华贵。沙加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她几眼,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她那圈白狐裘领上,那正是他上次送给乐广王的礼物之一。“沙加冒昧来见,不知是否打扰了公主。"他俯身微作一礼,恭恭敬敬地道。他一身深蓝色的短澜衫,外面罩着厚厚的狼皮大氅,面目柔和,然而抬头不经意地一瞥间,目光似凌冽而阴郁了些。
铃安公主微微笑了笑,如同窗外一片梅花瓣飘落在宁静的雪地上,浮香浅淡,“沙加大人肯来见铃安,铃安只觉蓬荜生辉,岂敢怪罪。”宫女面容和舒,坐在旁边为两人煮茶。氤氲的水雾缓缓上浮,染上她乌黑的发鬓,只见她动作如行云流水,纤纤细手忙碌着,分外悦人眼目。“沙加大人请坐。"铃安公主挥手,宽大的袖子微敞,露出葱尖般的柔黄。沙加与李承鸾纷纷脱靴,走上铺着厚厚毛毯的室内,因为还忌着与公主男女有别,两人与铃安隔帘跽坐,站在门边的两个宫女立刻将手中厚厚的垫子递了上去。
一时室中寂静,只能听到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铮铮声,铃安公主与沙加都在等着对方先说出口,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就是不愿先提出来,先开口,就是处劣势一方了。
李承鸾最讨厌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无聊地只能打量室内的布置,目光从那个煮茶的宫女身上渐渐落在窗外,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的的墙角,一点浅得几不可见的明黄*色迎风微微飘动。“咦?"李承鸾盯着那点明黄看了许久,“报春是何时开的?”铃安公主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抬眼看向了窗外,“估计是昨夜里,天渐暖,长安怕是桃李都含苞待放了罢!”
“怎么,终于想回去了?"李承鸾听出她语气里微微憧憬,不由得笑道。铃安公主淡然一笑,没有回他。
有人开了口,沙加自然也顺势接了话,“沙加亦是爱花之人,长安桃李如锦,自然是令人一见难忘。”
“哦,此话听来,沙加大人去过长安?"铃安公主垂眸,长长的睫毛犹若微微颤动的黑色蝶翅,掩盖住眸底神色,“恕铃安直言,沙加大人的面目不似突厥人呢!”
“不瞒公主,我父正是大唐人,姓刘。沙加一直听说长安繁华,却从未有幸一见。如今西北诸事定,不知公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长安呢?我西突厥若不早定新可汗,恐生变故。”
“此事圣人无言,铃安亦无法做主,日前曾与书信长安,相信不日即有智复,沙加大人稍安勿躁。”
“既如此,沙加谢过公主。”
“沙加大人与大唐交好之心让铃安甚感欣慰,该是铃安谢过大人才是。”两人彼此客套着,沙加也知道不便在公主处久留,便起身要告退,铃安并没有盛意挽留,只用眼示意渔阳侯李承鸾送人。李承鸾无奈地起身,与沙加往室外走去。而铃安公主双唇紧抿,透过窗帘望着沙加深色的背影,若有所思。
铃安以为李承鸾他们走了,就没人再打扰自己,于是又看起了书,还未翻几页,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嘈杂,她不悦地抬头,就见李承鸾拎着一个孩童去而复返,他长靴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他手上那孩子的抽噎声由远而近。
铃安不由蹙眉,道:“你又要作什么怪?”“这孩子刚在别苑门口吵着要见你呢!"李承鸾嘿嘿一笑,也没把她生气当一回事,“你看,这孩子是不是那日那个叫长生的少年的妹妹?”铃安仔细看去,见李承鸾手上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她穿着破烂的棉衣,发梳双鬟,那双清澈明丽的眼略红肿,似乎哭得多了,而脸上也不似第一次见到那